早就听说美国南部大沼泽国家公园保持着原始的荒野生态和自然美,几年前的一个3月,我和中国地质大学的一位教授相约自驾到大沼泽国家公园考察。与其说科学考察,不如说是想在大学的春假里,领略一下美国第三大国家湿地公园的自然景观。
进入大沼泽首先要经过佛罗里达城——除基韦斯特外美国最南部的一个小城。这里以旅游和现代农业为支柱,距离迈阿密半小时车程,南部可通过佛罗里达海峡眺望古巴,是进入大沼泽的必经之地。西部边缘大规模现代农业园成了大沼泽与城市之间的过渡与缓冲,既接受天然充沛水源的自然滋润,又延续城市物质文明与现代科技。
大沼泽的英文名字为Everglades,意思是一望无际的湿地,特殊的地理位置,使这里成为亚热带野生动植物的天堂,其中以苍鹭、白鹭、红琵鹭、美洲短吻鳄和红树林远近闻名。大沼泽形成之初,海水每年都会泛滥,经泥沙冲刷后形成了形状各异的沟壑,如同大树的根系,历经沉淀自然澄清后,不仅提供天然的饮用水源,也成为防洪的第一道屏障。最早美洲原始居民在此狩猎,后逐渐被驱离,湿地面积减少。疯长的水草及流失的水体,取代湿地特有的大地景观。直至20世纪中期才逐渐被重视,已经损伤的生态系统逐渐得以恢复。
(相关资料图)从佛罗里达城直通大沼泽深处的9336公路一直向西南延伸,到达最远点的红树林服务中心需要2小时车程。行驶中除了领略荒原的辽阔,还有毒辣的阳光,以及混杂着海水和腐朽草根味道的湿中带咸的空气。没有显示春天到来的生机盎然,最大的感受反而是刚刚经历过寒冬。道路两侧半米高的水草地一望无际,已经干涸。极远处几棵不知名的枯树零星点缀着几朵红花。路上没有出现让人激动的大型野生动物的聚集,也没有领略到空中大批飞鸟盘旋的奇观,只有辽阔。
天气暖和时,大沼泽内的短吻鳄会成群上岸晒太阳,还可能看到三五成群的短吻鳄在路边悠闲爬行。行驶途中路过Nine miles pond——一个不大的湖面,湖边一块一米高的警示牌引人注意,上写:请保持两米距离。警示牌后一只两米长的短吻鳄游出水面,静静趴在水边枯草堆里,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个时间看到短吻鳄,让人既好奇又紧张,我悄悄走上前去,站在警示牌前,生怕惊动它。从来不曾这么近距离观察这种存在上亿年的物种,好奇心驱使我意图再靠近一些,看它会有何反应。我试着抬脚向前缓慢伸过去,虽然它的身体依旧纹丝不动,但紧闭的眼皮瞬间警觉地抖动一下,然后缓缓张开,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时间似乎静止了,空气也仿佛凝固了,我们就这样四目相望,互相猜测着对方的意图。
我们还偶遇了一位研究鸟类的佛罗里达大学生物学教授,正用一台长焦距摄像机拍摄美洲鹭。与她攀谈得知,美洲鹭属于鹭科鸟类,喜欢栖居在水草丰盛、疏乱的树林及灌木丛中。顺着她的镜头指向,不远处干枯的树藤上停着一只半大的美洲鹭,头顶黑冠,枕冠亦是黑色,胸颈略微带点棕色,偶尔展开的翅膀透露出几片灰白色羽毛,爪子有力地抓住树干。
最吸引我们的,还是大沼泽最南端的红树林,它们已存在了上亿年。红树林根系很深,牢牢抓住河床,不仅成为海啸来临时的天然屏障,其牢固的根系也裹挟着海床中的矿物养分不断向周边蔓延。河底石灰石与海水中的盐发生反应,使水质呈现出铁锈红色。为了更好地体验和参与、近距离接触到红树林,我们租了一条类似独木舟的橡皮筏,它两头尖中间宽,可乘坐3—4人。筏子沿着一侧临岸的Bearlake河道,载着我们进入充满野趣、未知甚至凶险的红树林深处。
第一次乘坐这种独木舟,方向最难掌控,但滑行速度却很快,几乎是在水面上蛇形前进。突然,一艘大游船从身边驶过,溅起的波浪把我们的独木舟冲击得左右摇摆,无法控制,一头撞进枝叶繁茂的红树林中,正对上正前方半米处一条悬挂在树枝上的蛇。刹那间我们慌忙躲闪,大幅度倾斜的身体把船体与水面的角度压成直角,虽然船没翻,但我却扑通一声掉进了沼泽里,水瞬间漫过脖颈。落水一刹那,本能的求生欲望让我扒住橡皮筏边缘向上爬,恐惧下思维也瞬间短路,脑中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听到同伴们慌乱中拿起船桨拍打水面撞击船舷的咚咚声,还有游船上传来的惊叫。我稳定下情绪,紧抓船舷转头向周边观望,不远处的水面上突然冒起泡沫,一道道动物水下滑动留下的涟漪也在慢慢逼近,还有那条被撞击后落下来的蛇,不知游到了哪里了……
现在已经忘了后来是如何被拉上船的,我脑海中最鲜明的记忆是当时仰面躺在船上,呆望天空许久。回程中,大家沉默无语,很明显还没从惊吓中恢复。同伴事后调侃,落水后我喊的第一句话不是“快把我拉上去”,而是“先把我的相机拿上去”。是的,相机里有我游历许多城市留下的10万张照片,太宝贵了。直至今日,回想起这一情景还心有余悸,确实应该庆幸那个水下不知名的大家伙没有攻击我,或许它本就知道,我无意侵犯。
大沼泽之行,终生难忘。我最大的收获是一些真切的感悟:地球上每天会有上百个物种灭绝,今天看到的物种明天很有可能会永远消失。异常气候、海啸、洪水以及飓风等,摧毁人类家园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生命之源,创造着新的生机。这些,维持着自然界特有的平衡,推动着自然文明的循环演进与进化。
作者:陈飞 上海应用技术大学城建学院建筑系主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