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娱没有新鲜事,现在最火的居然还是十几年前的快男超女——观众们一猛子扎进那几个全民狂欢的夏天,重新搜寻乐趣。
2010届快男在这波回忆杀里的存在感不太高,但大家大多都说起了一个名字,武艺。
给他投过票的不少人都还能清楚回忆出细节:他的比赛编码是02号,那一届的快男总决赛播到了深夜,等等等等。
这个名字凝结过很多纯净的喜爱,一度因此幻化成符号式的存在。
这篇内容原来打算叫《初代流量的生存指南》,后来放弃了,因为这个说法实在太“大”。从他身上捕捉到的生存心得,其实无关乎市场、同行,只关乎他自己——
一夜成名后,要怎样在世界和个人的裂缝间重新摆放自己。
还有,如何让一小部分的“天真”持续留存。
新生枝桠
疫情把他原有的安排直接打乱,他差点困在国外无法回国,兵荒马乱地迎来了这一年的开场。
我很俗气地问他,而立之年有没有什么新变化。
为什么说这个问题很俗,因为也很可能确实没有,那就无异于逼人家硬拗——幸亏他确实有三件小事拿出来跟我分享。
第一件事:那一年他考到了驾照。
之前没有考,是因为武艺是个“更喜欢坐车”的人,对开车不太感冒。街上车流多,开车停车也都是麻烦事,他觉得坐车更舒服。
现在愿意拿起方向盘,倒也不是因为又有兴趣了,甚至不是为了他自己:“比如有时候我爸想喝酒,但家里就他一个人有驾照,那他就喝不了。但现在我想跟我爸去吃饭的话,我来开车,他就能喝酒了。”
第二件事:武艺签了新公司,开始筹备新作品了。
用他的话来说,他最近都在持续“还债”:健身、练舞,是他现在的两则生活主题,每周的日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周一三五健身,周一到六每天都要练舞。
是的,武艺要跳舞了——
他说,每回出唱片时都会听到这样的问句,“这次会做什么全新的挑战吗?”其实他一直在做曲风的尝试,有过爵士蓝调,有过阿卡贝拉纯人声,有过乡村民谣.......只有舞曲没试过了。他适时逼了自己一把。
一开始他属于被动支配自己身体的状态,因为这是一件十年来都没尝试过的事,太生疏——但一旦进入全身流汗的状态后,他开始发现乐趣。
他也为了弟弟追了节目,很鲜明的感触是“这批年轻人都很有主见”,面对扑面而来的恶评更有定力和勇气。
但武艺被拉入大众视野时,其实经历了好一阵子的自我摇摆。
慢熟人生
武艺不是一个事事讲究目的性的人。
目的性过强的人,总会搬出一些借口来装点自己的动机,所以说话很“空”。但武艺没有要掩藏的东西,他因此得以坦诚。
比如上节目时大家总爱逗他,问他这回是来宣传什么,然后会得到一些很“武艺”地回答:其实也不干啥。
是吧,上节目就一定要为自己宣传吗,也可以只是见见老朋友玩玩游戏而已;
参加比赛不一定是为了做大红大紫的艺人,也可以仅仅出于一些简单的理由。
他谈起出道后最大的幸福,是曲库渐渐增多,“刚出道时跑演出要翻唱别人的歌,那会儿最羡慕的是演唱会只唱自己的歌就够了的人。”
现在他也成为开演出需要删减歌单的人了,说起这话时他的语气带着心满意足的尾音。
当歌手这件事,是武艺事先主动展开过的想象;但这不代表他接过合约的时候,对艺人职业的所有重量也都有着认知。
我们其实没有特意怀旧,出道前期的一些手忙脚乱,是他从琐碎的话题里提及的:
比如我问他,为什么有一阵子会习惯通宵赶早班机?他说,那是因为刚出道那会儿,闹钟根本叫不醒他这个前二十年习惯晚睡的人,“拍门都拍不醒,除非过来大力摇我”,然后我们都笑了。
然而密集的行程通常都从一天清晨就开始了,比如快男选手九点要开会,比如六点要赶一趟早班机,那时候的他经常闹出一些插曲,开会时只有他风风火火地来迟,或者是没赶上飞机,又或者是到了机场但没拿身份证。
于是他开始为了等早班机熬一个通宵——这就不会误事了。但落地后的拍摄状态又会受影响,他对自己还是不满意。
我在听他的描述时努力搜刮形容,然后说,我觉得他是“慢熟”的人:
比赛结束后就进了圈,被投进了一个快速运转的环境里去,像是被丢进游乐园的大转盘;
打开外壳
在聊天的过程里,武艺其实不算被动:他认真筹措表达,以一个向外打开的姿态。
看过他综艺的人也能发现,他其实很乐于找共同话题,即便打开话匣的时候显得腼腆。他会主动寻求和外界的连接,但那份感知外界回应的触角,并不是时时都敢打开。
比起介绍自己是歌手,他更喜欢形容自己是“喜欢唱歌的人”。
——那,十年以来一直都能享受唱歌这件事吗?武艺说,也不是。
比完赛那会儿他刚爱上舞台,每当有演出找来他都特别积极,然后琢磨歌单;虽然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歌,但把爱歌列入歌单的感觉也很幸福。
“之前只能在ktv唱这些歌,但那和上舞台完全不一样”,他这时的语气和刚刚聊起曲库一样满足。
他不再那么开心了,他越来越怕出错,随之而来的是对“唱歌”这件事的自信心锐减。
只能深呼吸,锻炼出足以承受一切的筋骨。
我问他,你看过网友们的讨论和玩梗吗,他说有看,而且感受很新奇:
我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果说从前路人的唱衰,是在告诉他“你不行”,那现在温和的声音,对他而言就意味着“你可以”。这样的一点改变,足以使武艺重新畅快呼吸。
不知道这些歌迷们和他对话的内容,但这本身已经值得感动——
当年吸引争议是因为这份宠爱过盛,后来让他真正打开防御外壳的,还是爱本身。
保持天真
还有那些因为综艺刚认识他的人。他想让他们知道,武艺是一个同时也在认真唱歌的人——这就够了。
不过那种从高峰至低谷、再在重压下翻盘的叙事,始终不适合他。他是一个不会给自己投掷太多压力的人,不会把自己挤压成另一副毫不相干的模样。
比如参与《我家那小子》的机会对他来说很珍贵,武艺其实想过完全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跳脱出从前的壳,让大家看到一个新的人。
但最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真人秀,还是把自己更真实的一面展示出去吧。”
是吧,其实观众最聪明,他们极其容易分辨真假——你的举动能引来大家放松地笑,是因为大家知道你并没有在矫饰。
只说实话的武艺,偶尔手忙脚乱的武艺,或许不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人,但他保有一份“真"。
但聊到天真这个词,他出现了鲜有的停顿和迟疑——“我其实不太确定,它在大家眼里是个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在外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的时候,他会迷茫,会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说他多年来仍旧一成不变,毕竟不同的用意下它完全是两种效果。
但对他自己来说,当初把“天真”用进自己的专辑名,是因为他觉得那是难得葆有的品质。他想要永久保护。
我因为那段停顿而升起的小小担忧也散开了,我说那很好。
聊天最后以一个更落俗套的问题结尾——
我问他,回望十年前的自己时,最明显的改变在哪里。
武艺说,自己正在变成家庭关系的召集者:不再是受家人照顾的存在,而是能为大家打点一些事,比如带着全家人去旅游,过年鼓励大家聚在一起等等。他为此而高兴。
同样的满足感还出现在和歌迷的关系里。他时而空降歌迷群让大家点歌,然后挑选一些曲子唱给他们。为了回报很多爱,他变得更加主动了。
我和他说,有看过一个很多歌迷们在你歌友会之前录的VCR,现场堪称奇景,大家报自己的饭龄时清一色都是十年起步。
武艺又展示了自己坦率的绝杀,”可能是这十年我没怎么吸新的粉吧“,此话一出我们俩又哈哈大笑。
听到他这段话的,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人,是全程旁听采访的我的同事。简单来说,是在那个夏天为长沙赛区02号武艺发过短信的人——
所以我对他说,现在我身边就坐着一个这样的老粉,她今天一直在忙工作,但也随时记挂着我们采访的消息,那足以点亮她的一天。
不少神像轰然倒塌,变成一个歌迷不愿提及的名字,又或者是没能逃过世俗的挤压,变得面目扭曲。
但02号武艺,好像还有热忱——提到音乐的时候,他胸中的喜爱依然存活;
也仍然还有真实——每一句表达都还纯粹,不至被当初的自我憎恶。
他说得对,不必急于绞杀自己的天真。
那绝不是贬义词,是他对抗生活的铠甲。它包裹着他,走出漫漫十年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