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时,她在一场演出中自我剖白说:“每一回站在舞台上演出,或者站在荧光幕前表演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点紧张。因为我是一个比较内向的人。”而且,因为缺乏历练,陈淑桦内心青春,脆弱。朋友潘安邦曾讲过一个例子。
有一次,八卦周刊的封面刊登了陈淑桦的一张照片。陈淑桦看了之后非常不满意,气得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陈妈妈劝不动,便给潘安邦打电话,请他去家里帮着劝。潘安邦便在陈淑桦的房门前,与她隔门聊了很久。最后,陈淑桦终于打开门。她气呼呼地把那本杂志扔在他面前,说:“你看,他怎么可以登这样的照片?”潘安邦仔细看了看,发现照片里的陈淑桦,除了表情有些严肃,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可就因为这一点点“瑕疵”,陈淑桦却不开心了好几天。
她无法理解复杂的社会,又过于在意外界的评价。因而,为了避免受伤,她便构筑了一堵厚实坚固的心墙,把一切外人隔离在外。别人看到的,只是她想呈现给外界的面具。真实的自我,早已被她隐藏得很深。这就是几乎所有与她合作过的音乐人,都说不了解她的原因。李宗盛说:“淑桦是一个很难了解的人,有时候觉得她是勉力在完成我要的样子。”小虫是陈淑桦的迷弟,他为陈淑桦制作的专辑《生生世世》,让她二次站上金曲奖的领奖台。他评价陈淑桦是个很好的人,有修养,聊起来也可以很嗨,但却给人若即若离的感觉。“你好像可以摸得到,又好像摸不到的一个人。有时候你觉得很了解她,可是换个角度讲,你完全是没办法捉摸她的。”陈升也担任过陈淑桦的制作人。他的评价一语中的:“淑桦是一个自我设防很严密的人,她不会让你知道她的内心世界。”
她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既不让外界有一丝窥探的机会,也从不主动与人倾诉心事。也许,她以为这样就能尽可能避免受伤。殊不知,这种做法无异于画地为牢。最终,她只是把自己困住了。更可怕的是,陈淑桦太依赖妈妈了。这种依赖,不仅体现在工作和生活上,更体现在情感和精神上。陈淑桦与妈妈关系极其亲密,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就连陈升也连连摆手说:“我不要请陈淑桦吃饭,敬酒都敬到陈妈妈肚子里去了!”也有朋友劝过陈妈妈,说陈淑桦成年了,谈恋爱就不用跟着去了。陈妈妈却说:“不是我要去,是淑桦要我跟着去,说让我帮她把关。”可见陈淑桦对妈妈的依赖心理,是多么的根深蒂固。陈淑桦曾说过:“我妈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我就算出嫁了也一定要把妈妈带走的!”说这句话时,也许她真的以为,妈妈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吧。可,哪有什么永远?生命的来去,从不因人的意愿而改变。人最终所能依靠的,永远是自己。
1998年,陈淑桦录完最后一张专辑《失乐园》不久,意外发生了。年过六旬的陈妈妈在家里不小心摔了一跤,猝然离世。陈淑桦的天塌了。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茫茫然失控坠落,彻底破碎。曾经,陈淑桦说:“只要观众给我充足的喝彩声跟关怀,我想我有足够的勇气站在舞台上,把我最好的歌呈现给大家。”可是,失去了妈妈之后,她才惊觉自己远没有想象中坚强。一直以来,妈妈就是她的主心骨,是她和外界联结的桥梁。如今,猛然间抽掉了主心骨,她只觉心如死灰,无所适从。没了妈妈这架桥梁,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直面陌生的一切。她无法应付纷繁复杂的工作,也不懂如何把自己照顾得妥妥帖帖。从前,她认为唱歌对自己而言,是一件很单纯、也得心应手的事。但这只不过是因为妈妈帮她承担了绝大多数琐碎、复杂的事务。往后,没有妈妈打点一切,没有妈妈的关怀照顾,她还能唱得开心、自在吗?不可能了。陈淑桦眼睛里的光,渐渐熄灭多年后,李宗盛还记得她的眼神。那是在陈妈妈的告别仪式后,他和滚石的小伙伴一起离开陈淑桦家里。走到门口,李宗盛回头,正对上陈淑桦看向他的眼神。那个眼神看起来并不十分哀伤,甚至显得过于平静可是却震撼了他。他说不清这个眼神在向他传达什么讯息。又或者,这个眼神其实什么含义也没有,只是纯粹的哀莫大于心死。是李宗盛与陈淑桦的最后一次见面不久之后,陈淑桦不顾劝阻,离开了歌坛。这一走,就是20年。
20年来,有关陈淑桦的消息不多而且,绝大多数还是负面报道。人们只知道,陈淑桦和老父搬去了台北远郊偏僻的一栋房子里居住。她闭门不出,也谢绝所有朋友的探访。坊间传闻,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还曾企图身亡。也有说她精神恍惚,智力衰退,以至在餐馆吃饭,连菜也不会点的报道。或许是不堪其扰,陈淑桦在2003年接受了陶晶莹的电话采访。这是她淡出歌坛后唯一一次接受媒体采访。她否认了外界对她健康状况不佳的所有传闻,说自己一直在努力中,没打算离开演艺界。
他曾对曹可凡说,他一生的音乐才华是通过三个女歌手表达的,一个是陈淑桦,一个是林忆莲,还有一个莫文蔚。可见,他对陈淑桦的感情非比寻常。2006年,李宗盛举办“理性与感性”全球巡回演唱会。第一站定在台北小巨蛋,主题就叫“献给陈淑桦”,也是很有心了。在这场演唱会上,李宗盛请来梁静茹唱《梦醒时分》。当梁静茹唱完之际,大屏幕公开了李宗盛写给陈淑桦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