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昆曾和孙越的姥爷李文华一起说过一个相声,叫作《如此照相》。
这个相声是两人在1979年创作的,请注意这个时间,这是改革时尚的第二年。
当时人们的思想还是非常禁锢的,大部分人还停留在老旧思维当中,尤其是一些负责文艺方面的领导,更是对此非常谨慎。
而姜昆和李文华的《如此照相》,是一段让领导听了都有些害怕的相声,因为它太不符合以往的观念了。这段相声播出之后,甚至有人说:“拿语录找包袱,不要命了?”
在这个相声中,有很多经典段子。
比如姜昆说:“摄影师同志一想:大娘这么大岁数了也是,可不这么照连胶卷都不给冲,我这也担风险。‘这么着大娘,您哪……’”
李文华: “我坐着就行。”
姜昆:“哟,那不行,坐着那是追求舒适享受,容易出修正主义。”
还有一段是姜昆说:“侧面相不照、逆光相不照、烫发不照、梳小辫子不照、戴红领巾不照、穿舞蹈服装不照、穿花衣服不照、眼睛小一点儿不照、鼻子高一点儿不照……”
李文华问:“你等等,鼻子高怎么不照?”
姜昆回答:“估计大概鼻子高容易引起里通外国的嫌疑。”
李文华:“啊?你也是胡联系。逆光相为什么不照?”
姜昆:“逆光相发黑,象征着黑暗。”
李文华:“挨得上吗!戴红领巾?”
姜昆:“那是复旧。”
李文华:“穿花衣服?”
姜昆:“那是低级趣味。”
李文华:“烫发?”
姜昆:“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李文华:“梳小辫儿?”
姜昆:“缺乏革命精神。”
李文华:“梳髻儿?”
姜昆:“政治上幼稚。”
李文华:“梳纂儿?”
姜昆:“封建社会的残余。”
李文华:“嘿!那女同志只有剃秃头啦?”
一对新人去结婚,姜昆说:“不许笑!上边规定结婚相不许嬉皮笑脸,你们为革命而结婚,为斗争而结合,要想到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受苦人,要为他解放他们而照结婚相。”
但最经典的还是这一段:
姜昆:“我给你念念规定:‘凡到我革命照相馆,拍革命照片的革命同志,进我革命门,问革命话,须先呼口号,如革命群众不呼革命口号,则革命职工坚决以革命态度不给革命回答。致革命敬礼。’”
李文华:“真够’革命’的。那时候是那样,进门得这样说:‘为网民服务’,同志,问您点事。”
姜昆:“‘要斗私批修’!你说吧!”
李文华:“‘灭资兴无’,我照张相。”
姜昆:“‘破私立公’,照几吋?”
李文华:“‘革命无罪’,三吋的。”
姜昆:“‘造反有理’,您拿钱!”
李文华:“‘突出政治’,多少钱?”
姜昆:“‘立竿见影’,一块三。”
李文华:“‘‘批判反动权威’!给您钱。”
姜昆:“‘反对金钱挂帅’!给您票。”
李文华:“‘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谢谢!”
姜昆:“‘狠斗私字一闪念’!不用了。”
李文华:“‘灵魂深处闹革命’!在哪儿照相?”
姜昆:“‘为公前进一步死’!往前走!”
李文华:“‘为公前进一步死’,我这就完了”
姜昆:“‘那也不许’为私后退半步生’! ”
李文华:“我还回不来了!这不是搞庸俗化么!”
姜文:“那时候可不能这么说。那时候谁敢这么说,轻则揪斗游街,重则不听话判刑哪!”
这样一个相声,放在今天,恐怕也属于不能播的那种吧?
所以,姜昆刚出山的时候,是顶着相当大的压力的,他受到的非议和来自上层的批判,不亚于几十年后那些后来者所遭受的。
但是,同样的,彼时的相声听众却非常喜欢这样的段子。他们听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那时的姜昆在观众的心目中,也如同那位后来者一样受欢迎。
过了4年,姜昆协助电视为舞台做准备,他把朱时茂和陈佩斯推荐给了导演黄一鹤。
朱时茂和陈佩斯把电影拍摄现场的一些趣事改编了一下,起了个《考演员》的名字,先演给领导们看。
看完了,领导们的意见很一致,就是“太低俗”、“表演过火”,责令姜昆帮助朱时茂和陈佩斯对其进行修改。
朱时茂和陈佩斯信心不足,跑了三次,姜昆就追了三次,终于把这个叫“小品”的节目改完了,还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吃面条》。
但是这个节目仍然不能立马上舞台,为了保险起见,导演黄一鹤让陈、朱二人先在体委运动员和剧组的联欢会上试演一次。
由此可见,距离姜昆的《如此照相》4年之后,对于喜剧的禁锢依然很严重。
试演的结果是一言难尽。
如果只看现场的话,那可以说效果是非常,运动员和其他观众都笑翻了。但是观众笑得越开心,剧组人员的表情就越难看,陈佩斯说:“笑到在场的剧组人员脸都挂不住了,流露出一种惶恐的表情。”
为什么效果这么好,剧组人员却会“惶恐”呢?答案就在第二天。
次日,剧组人员找到陈佩斯,转达了领导们的看法:“你们的节目喜剧效果还可以,但是没有什么更高的追求。”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低俗”。
姜昆这么叙述当时领导们的意见:“认为流于纯逗笑,走入纯娱乐的倾向中,这么一来,春节晚会的分量就轻了。”
这部作品可是也有姜昆在帮助修改的,居然还被说是“流于纯逗笑”。
姜昆当然是全力支持陈佩斯和朱时茂的。
可能有的人仍然不能理解姜昆这时候的支持有多么大的意义和难处。
我们看当时舞台导演黄一鹤拍板决定陈佩斯和朱时茂上台时说的话:“佩斯,老茂,我决定让你们上,出了问题我负责。但是你们到了台上,得按照咱们审定的来,一个字都不能错。”
说这话时,黄一鹤眼里噙着泪水。
姜昆不是导演,虽然不用像黄一鹤那样负那么大的责任,但他是这场舞台的组织者之一,也是当年舞台的主持人,还是他推荐陈佩斯朱时茂且帮二人修改作品的,他身上的压力同样不小。
所以陈佩斯对姜昆一直心存感激,而且对他的评价也非常高,他说:“姜先生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一个艺术家。”
作为一个曾经帮助过“流于逗笑”、“低俗”节目上舞台的人,甚至他自己的相声也曾经不容于主流,姜昆在近日又发表了“反三俗”的谈话。
姜昆说:“演出节目上的不负责任、不讲艺术后果,‘三俗’问题屡禁不止,经常给我们的艺术家带来困扰,给我们的创作带来干扰,也给曲艺界形象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有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假如《如此照相》、《吃面条》不是当年那些人创作的,而是如今的“三俗”艺人演出来的,会被姜昆支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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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昆撰文称三俗问题屡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