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
铃芽之旅
すずめの戸締まり
(资料图片)导演: 新海诚
编剧: 新海诚
主演: 原菜乃华 / 松村北斗 / 深津绘里 / 染谷将太 / 伊藤沙莉
类型: 动画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上映日期: 2023-03-24(中国大陆) / 2022-11-11(日本)
片长: 121分钟
采写:Kinyuan
“我学着看。”(里尔克)
《铃芽之旅》是日本动画导演新海诚“灾难三部曲”的末章,继陨石坠落(《你的名字》)、气候异常(《天气之子》)之后将目光转向以311为标志的日本地震灾害。大概是因为与大地的联系,电影将地震灾害实体化为某种巨大的蚯蚓(ミミズ),伺机穿过散落在日本各地的“门”从另一个世界(常世)来到这个世界引起地震。为了关闭引发灾难的门,少女岩户铃芽和“闭门师”(閉じ師)家族出身的大学生宗像草太踏上了环日旅程。
《铃芽之旅》剧照
《铃芽之旅》采取了公路片的类型框架,一个典型的美国电影类型、一个开启了新好莱坞(《逍遥骑士》《邦妮和克莱德》)的电影类型。影片也因此采用了不同以往新海诚电影的好莱坞灾难大片式配乐,这得益于音乐监督吸纳了活跃在好莱坞的作曲家阵内一真。不得不承认,配乐确是本片相对于前两部的一大进步,不在乐曲本身的质量提升,而在使用它们的时机更加成熟。还记得《天气之子》中两次突兀的MV,总是笨拙地踩着主角们的高呼登场,用来掠过重复的日常流程,这在《铃芽之旅》中已不见踪影。加入的人声合唱同《攻壳机动队》里著名的“傀儡谣”一般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对于目标导向的公路片来说,一段旅程往往伴随着主角的自我发现与提升。《铃芽之旅》中间的几次“关门”却略显重复,只是为了触发不同灾后废墟空间(中学、游乐园等)承载的记忆幽魂,而没有翻出更多的东西。直到最后一扇门,也即童年踏入的第一道门,铃芽才弄清了梦里模糊的场景、勉励了年幼的自己、解救了暗恋的对象。「行ってきます」(日本人出门前的惯用语,本意是“去去就回”),铃芽锁上门,了却一个心结,准备开始新的旅程。但总要返还的,到所有时间共存的世界。
《铃芽之旅》剧照
《铃芽之旅》的声画无疑具有感动人心的力量:当个体的记忆在废墟上被召回的时候,曾经回荡在这个空间的话语纷至沓来,短暂刺破了久踞的静默。声音企图向我们传递,死亡数字所概括的每一个生命曾经都切实地活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声音回响的时间被影片博人一笑的笔墨盖过。可怜废墟上的记忆依旧抽象模糊、浮光掠影。
在柏林的新海诚和原菜乃华,以及三条腿的椅子
第7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群访
Q:对日本人来说地震意味着什么?
新海诚:对于我们日本人来说,我觉得地震就像一个巨大的诅咒,而我们恰好出生在一个摇摇晃晃的国家。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不一样,北京、柏林和巴黎好像不常地震。当我来到这些地方时,令我惊讶的是,古老的建筑仍然存在。而在日本,每次发生大地震,老电影都会消失,城市景观也会改变。这是一个诅咒,我们需要接受并与之共存。但正是因为我们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才有了《铃芽之旅》这样的电影。我相信这样的环境可以创造一些东西,并非都是负面的东西,比如日本有很多温泉,是地震的礼物。
《铃芽之旅》剧照
Q:东日本大地震对您的创作的影响是什么?
新海诚:在地震之前,我是一个不写大团圆结局的作家,像《秒速5厘米》里的悲伤结局。但是在经历了地震之后,我改变了主意,我感觉必须在我的故事中描绘出强烈的希望。《秒速5厘米》仍然是一部我喜欢的电影,但我认为这是一部今天的我不可能制作出来的电影。我认为自己是因灾难而改变作品的电影人之一。
Q:您为什么选择蚯蚓作为地震的具身?
新海诚:在日本,人们曾经认为地震是由日本群岛地下的一种巨大生物的运动引起的。直到两三百年前的江户时代,人们都认为那是一条鲶鱼。甚至更早,日本人认为地下有长长的、巨大的生物,就像龙。因此,龙形生物的形象,或者说日本群岛下的长长的巨大生物,激发了我想出蚯蚓的想法。蚯蚓是一种吃土壤的生物,使土壤变得丰富。地震也是土壤的减少,如果我把它做成蚯蚓,会有更多与地球有关的意义。
《铃芽之旅》剧照
Q:在您的电影中,“门”作为沟通“现世”和“常世”(注:日本神话中指死后的永恒的世界,旧时也写作“常夜”)的中介出现了很多次。请问您为什么选择了门而不是窗或者别的什么?
新海诚:最开始,我直觉上觉得门是个好主意,只是我有些担心这样会太像怪物公司和多啦A梦。但在创作过程中,我逐渐确信门是必要的。因为门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个象征。我们每天早上出门上学工作,晚上回家也要通过门,循环往复构成我们的人生。日本人出门时说的「行ってきます」是一个“现在出去、之后会回来”的承诺。《铃芽之旅》是关于灾害的一部电影。所谓灾害,就是打断日常、迫使你让渡日常的东西:许多人出门后无法回家,他们没有办法遵守承诺。发生东日本大地震的那个早晨,无数的人们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出了门,但有2万人左右没有办法回家、没有办法履行承诺。
Q:“常世/夜”(tokoyo)和您作品的主舞台之一,“东京”(Tokyo)谐音,请问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之举?您从哪里受启发而选择了“常世”这个概念?
新海诚:是巧合。“常世/夜”和“东京”确实发音相似,直到你提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从中文汉字来讲,“常夜”意为“始终如一的夜晚”,意味着时间没有流逝。在日语中它也表示死后的世界。一个人死后会到一个时间停止流逝的世界,我觉得这很有意思,所以将其作为这个作品的主视觉。只是在《铃芽之旅》中,与其说呈现了一个没有时间的地方,不如说呈现了一个所有时间共存的地方。那里有年幼的铃芽、现在的麻雀。星空、夕阳、太阳和星星同时存在,仿佛所有的时间都存在。
《铃芽之旅》剧照
Q:我想知道铃芽和草太之间的情感是如何发展的,因为电影没有着墨太多在他们之间的感情上?
新海诚:秘密在影片的结构上:铃芽和草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铃芽觉得她好像以前见过这个人,所以麻雀就跟着这个人。其实铃芽在儿时见过草太了。儿时的铃芽看到了草太和(长大后的)铃芽的身影,那段记忆在铃芽的脑海里停留了很久,对铃芽来说,其实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她小时候中意的一个人,所以这段关系开始得有点突然。
Q:为什么选择将草太变成椅子?
新海诚:如果我用悲伤的笔触来描绘一个悲伤的故事,观众就不会来看了,所以我想把这部电影拍成一部有趣的电影。出于这个原因,我希望在麻雀旁边有一些有趣的角色。我想了想决定用一把有三条腿的椅子,它走路的方式有些一言难尽,可爱得惹人发笑。这把椅子在海啸中失去了一条腿,也是对铃芽如有所失的心的一种隐喻。尽管丧母让铃芽的心丢了一角,她还是可以活下去;尽管这把椅子只有三条腿,也没有心脏,还是可以活蹦乱跳,我是怀着这样的心情画的这把椅子。
《铃芽之旅》剧照
Q:您强调了电影的娱乐属性,因为您想接近年轻一代。但平衡娱乐的需求和严肃的议题一定充满困难,您是怎么做到的?
新海诚:正如你所说,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话题,因为灾难发生在12年前,即使是现在仍有人未从创伤中走出,有些地区还没有从灾难中恢复过来。但与此同时,12年对于人们来说是一个足以用来遗忘的漫长时间了,尤其是年轻一代,缺少东日本大地震的记忆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所以我想应该在这个时候拍一部像《铃芽之旅》这样的电影。而且我认为它应该是娱乐的,这样就会吸引那些对震灾不感兴趣的人到电影院来。如何把握平衡呢?它首先要是一部有趣的电影,还有就是真诚。我想确保关于铃芽这个角色的感情是真挚的。当然有谎言作为幻想的元素,比如蚯蚓是虚构,但我试图不对人物的感情撒谎。我非常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我无法判断《铃芽之旅》实际平衡的结果如何,而必须把它留给看过的人去判断。有地震的受害者说他们非常喜欢这部电影,说他们想要的话语都在电影里;然而,也有些人对我说,在这样一部娱乐片中描述一个真实的悲剧是不可接受的。所以我认为这部电影是否成功真的取决于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