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光明日报
【文艺人物志】
春节过后,刚从老家返京,编剧、导演张冀就开始走访养老院和医院,近距离观察那些患上“老年痴呆”的人,倾听患者家属讲述至亲至爱与自己渐行渐远的故事。张冀这次采风,是为了筹备新剧本《阿尔茨海默之家》,他希望通过一家人的视角,深入探索这个疾病给家庭带来的影响。“我不想把这个病浪漫化,我想直面它的痛苦和其中涉及的社会性问题,呈现出更为真实的阿尔茨海默病,让更多人关注到它。”张冀说。
【资料图】“我们写戏,要从真实生活中汲取养分,好戏永远跟生活中那些绝妙的场景是一致的,不能从概念出发,机械化地写作。”张冀每次去一线采风,都能从生活这片沃土中捧出灵感的果实。他曾在半夜跟随基层警察追踪嫌犯;曾在电线缠绕的城中村,拉着被拐孩子父亲的手听他倾诉;还曾在凌晨两点的解放西,观察年轻人的恣意青春……
深入地观察与体验,才能获得接地气的好故事。张冀坚持从生活中汲取养分,浇灌出灵感之花。去年3月,他被授予第五届“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后,曾在采访中说:“我们文艺工作者要到生活中去,到人民中去,先扎根大地,再望向星空。”
戴着黑框眼镜,斯文白净的张冀,身上有股浓浓的书卷气,他坦言自己从小就是“文学青年”,书和电影如同阳光雨露,滋养充盈着他的精神世界。中学时,同班的男生大多喜欢刀光剑影、快意江湖的武侠小说,他却沉迷于19世纪俄国、法国的古典名著,神游于《红与黑》的贝尚松古城中。
毕业后,张冀不想回老家安安稳稳地当一个银行职员,选择留在北京做自由撰稿人。2005年左右,张冀目睹电视剧行业的火热,转行成为一名编剧。刚入行,张冀一度无人赏识、生活困顿。三十多岁时,他去参加同学聚会,在一众成家且有房有车的同学面前,不禁感到尴尬窘迫。数年寂寞、孤独、潦倒的灰暗日子,张冀坚持着重复枯燥的写作训练,正像后来他写的台词:“掉在水里你不会淹死,待在水里你才会淹死,你只有游,不停地往前游。”
长时间徘徊于编剧行业边缘的张冀,终于在2012年因《中国合伙人》一炮而红,这给他带来了“如同核爆一般的巨变”。此后,《亲爱的》《夺冠》《一点就到家》《我和我的祖国》“相遇”篇……他的作品包揽了第33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编剧奖、中国影协杯优秀电影剧本奖、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原创剧作奖等重量级奖项。
在写《中国合伙人》剧本之前,张冀曾沉迷于学习、模仿好莱坞的技巧,但他逐渐意识到,这样写故事好像“徒有一个漂亮的外壳,或者堆砌的技巧,内核却是千篇一律,食之无味的”。随着与《中国合伙人》原型人物接触,张冀认识到曾经追逐美国梦的留学精英,最后回国实现了梦想,这是“活生生”发生在中国土地上,中国人自己的故事。
从这部戏开始,张冀认识到影视本土化的重要性:好莱坞的技巧和套路只是锦上添花,而本土化的人物和故事才是打动人心的关键,才是真正让中国观众产生共鸣的关键。“我决定要到生活中去找原型,去观察,去体验,书写从脚下这片土地生长出的普通人的故事。”张冀说。
从在空中楼阁里“闭门造车”,到钻进人间烟火、体味生活百态,张冀开始走出自己的小书斋,走近各个角落、各行各业的普通人,走访他们生长的家乡,观察他们工作、生活的环境,去理解“小人物”的困境、幸福和坚忍。说起去基层采风,张冀明显兴奋起来,话也变多了,“采风跟读书不一样,这时世界对你来说是新鲜的、打开的。我的人生好像也因此延长、拓展了”。
不断地行走、翻阅大量真实资料,张冀越来越发现生活是“法无定法”的,许多细节是“编也编不出来”的。在创作《我和我的祖国》“相遇”篇时,资料中的几行字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目光:“某次事故中,一位技术员为了抢救同伴,不幸遭受了核辐射。牺牲前,基地的领导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因为研究原子弹,需要高度的保密工作,许多科学家和技术人员,只能一生隐姓埋名,隐于幕后,做无名英雄。”张冀不禁感叹:“这些才是‘人话’,咱们坐在电脑前,很容易就写出一些‘高大上’的台词和情节,可能反而离生活远了。”他把这个情节直接“搬”到了剧本里,拨动了许多观众的心弦。
“烟火气”常用来形容生活真实美好的一面,但张冀剧本里的“烟火气”却不止温馨祥和,责任感驱使着他,让他抗拒写套路化的“爽剧”“甜剧”。张冀认为,电影也需要分享苦难,让观众看到“边缘人物”的挣扎和困境,引起人们对这些被漠视的“小人物”的关怀。正如鲁迅所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我知道这样的电影可能票房上、讨论热度上不行,但必须要有人不计效果、不计利润地去做这件事,这才是真正的百花齐放。”张冀坚定地说。
不管是从大城市学成后,回云南创业卖咖啡的青年,还是赛场上拼搏,“流汗流血不流泪”的女排,抑或是原子弹研发背后隐姓埋名的国防科研人员……采风中,张冀对人物故事入眼入耳入心,他将自己受到的启发、抚慰、治愈,还原再创造后呈现给观众,将他们奋斗、坚韧与拼搏的真实人生,转化为一个个荧屏上平凡又伟大的中国故事。
(本报记者 王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