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0年以来,人们不断从媒体平台看到这类新闻:城市出现野生动物,亦或是某地中心区域因无人打理生出荒草。疫情让艾伦·韦斯曼的《没有我们的世界》一下子从某种假设照进了现实。
(相关资料图)与此同时,短视频平台的兴起,更是实证了“没有我们”之后会如何。在抖音、快手、B站等平台,有不少专门拍摄、直播废弃村庄的探险博主。通过他们的镜头,“我们”消失后的景观被呈现到每个人面前,愈发衬托出《没有我们的世界》的预言者气质。证明“有”相对容易,证明“无”则比较困难。作者艾伦·韦斯曼宛如博物学家,依靠大量材料描述“有我们”的世界给动植物和地球带来的影响,以此反推“没有我们的世界”到底什么样。
“人类消失的那天,大自然会接管这个世界,并立即开始拆房子,把它们从地球上彻底抹除,不留一丝痕迹。”大自然最有利的武器是水。韦斯曼对纽约城的未来深表忧虑。他认为“9·11”袭击也只是影响了几幢大楼,比袭击更为恐怖且不可逆的,是大自然——“抹平城市的速度或许比我们所想的更快。”书中介绍了埃里克·桑德森博士的“曼纳哈塔计划”:他们试图将曼哈顿岛重建成1609年初次被人发现时的模样,以此来推测人类消失后的未来景观。在桑德森眼里,过去的曼哈顿就是未来的曼哈顿,是由森林、山丘以及到处流淌的水组成的。
纽约市水务部门的主管们认为,雨水是大自然摧毁曼哈顿坚硬外壳的关键突破口。雨水的肆虐和人类活动具有直接关系。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和沥青路面无法吸收降雨,又因为缺少植被覆盖不能使水蒸腾。每当暴风雨来临,无处可去的雨水只能涌向地铁,造成灾祸。城市安全被置于抽水泵之上,这是发展到一定程度的现代城市必须要面对的,各大城市近些年遭受的暴雨灾害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这一观点。如果这世界“没有我们”,也就意味着水泵们停止了工作。地下水不出两天就会淹没隧道,道路逐渐塌陷,分崩离析,植物的种子会夺回主权,占领所有角落。纽约可能会回到过去,到处都是森林与流水。这也是大部分人类城市会出现的景象:水毁坏一切而植物蓬勃繁衍。
塑料的长寿早已闻名遐迩。研究人员曾将聚乙烯置于活细菌培养物之中,试图搞清楚降解塑料所用的时间,结果一年过去了,只有1%发生了降解。在陆地上,受到阳光照射,塑料分解得快些。但人们为了城市不被垃圾占领,会将大量塑料排放到海洋中。船长查尔斯·穆尔认为,到2005年,太平洋垃圾漩涡的面积已达到1000万平方英里,几乎与非洲大陆面积相当。
有些塑料是显而易见的,比如闷死海獭的啤酒包装袋、勒死天鹅和海鸥的尼龙渔网和钓线以及噎住海龟的塑料袋。但更多塑料是看不见的,比如号称可生物降解的塑料袋,里面的纤维素分解后,留下了成千个透明的、近乎隐形的塑料颗粒。在普利姆河入海口随手抓起一把沙子,里面20%是塑料,至少包含30个颗粒。
塑料一旦进入到海里,降解速度更慢。“我们”灭亡后,由“我们”制造出来的塑料却会长久存活。人类目前还不知道塑料的具体寿命,因为“还没有塑料经历过自然死亡”。
“假如人类消失了,地球上有至少三分之一的鸟类根本不会察觉。”多数动物的情感,人类根本读不懂。人类有所研究的诸如海豚、大象、鹦鹉等动物多半也不会怀念人类。人们一边保护它们,一边破坏它们的栖息地。据“过度猎杀假说”持有者的说法,大约4.8万年前,每当人类到达一片新大陆,那里的动物就要倒霉。他们将其称为人类对动物的“大屠杀”。
韦斯曼预测:在非洲,“人类消失后,大象的数量将增加20倍”。海底生物也是如此,科学家昂里克·萨拉相信“假如一切人类活动随之停止……珊瑚礁能以比我们期望中更快的速度恢复到过去几千年的复杂状态”。虽然目前绝大部分海洋物种数量都很稀少,但生态学家杰里米·杰克逊相信海洋的强大:“如果人类离开了,其中多数都可以复原。”不过也有物种会为人类哭泣,比如头虱和人虱,以及毛囊螨。当然,寄居在人身上的200多种细菌可能也会不适应,在人类死后他们要马上“殉葬”。
书的后半段,韦斯曼严肃地研究起人类灭亡的可能性:“全人类一起消失的概率很小,很快发生的概率更小……所有生物都活下来、只有人类死亡的概率还更小,但还是大于零。”
既然地球很难真的“没有我们”,这本书的环保主题也就自然而然显现出来了——原来“无我”并非科幻而是科普,其目的在于反衬“有我”之地球是怎样的糟糕。其中种种口述实录、科学调查以及研究材料,堪称环保主义者的辩论素材库,人们可以从中轻易找到人类罪大恶极的证据,读到最后,谁能不因自己身为人类而感到羞愧?
态度严谨、方法科学地指出人类对地球的破坏,当然有棒喝世人的作用,不过书中所述对应之法恐怕也只能从观念而非事实层面发挥作用。作者指出正是欧洲人购买鲜花的习惯,导致肯尼亚为了发展鲜花经济污染水资源,使周边动物苦不堪言。然而肯尼亚是非洲最大的鲜花出口国,该行业直接吸引超过35万肯尼亚人就业,间接雇佣了100万肯尼亚人,支持了300多万肯尼亚人的生计。这些人既然并不会凭空“消失”,而都要求生存谋发展,那么直到今天肯尼亚河流岸边还是会有因为鲜花保鲜剂而死的河马。
韦斯曼本人知道这种矛盾很难调和,所以也只好借这本书正告世人,正是人类才让地球疲惫不堪。这种警告比起跑进博物馆破坏世界名画,更加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然而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或许不是警告是否足够深刻,而是在全球资本化的今天,如何平衡人类不断增殖的欲望与地球有限的容量之间的矛盾。眼下人们的解决之道是做加法:用更高的技术解决技术带来的环境问题。
但如果地球会说话,它可能会说:“何不考虑删除一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