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时快讯】田野里生长出了“艺术节”

【全球时快讯】田野里生长出了“艺术节”

去年此时,“摩登田野:2022新海派乡村美育展”在奉贤区南桥镇江海村的闲置蔬菜大棚里问世。展览把塑料大棚转化为艺术空间,把乡村田野转化为文化秀场。艺术家、设计师以及高校师生在这里进行创作和展示,给乡村带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美学活动。


(相关资料图)

今年,活动“提质升级”为“摩登田野:2023新海派乡村艺术节”,并应邀成为中华艺术宫“风自海上:蝶变宝武和艺术社区场域”的联动展览。自艺术节开幕以来,美育活动、艺术展览、群众演出、在地创作、田野教学等丰富内容从早晨持续到夜晚,化为上海都市乡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从去年的“美育展”到今年的“艺术节”,“摩登田野”有了怎样的内涵深化?本次活动的发起者之一、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设计系主任程雪松教授受邀解读。

摩登田野1.0版带来的思考

去年此时,“摩登田野:2022新海派乡村美育展”在奉贤区南桥镇江海村的闲置蔬菜大棚里问世。

经历了去年第一次的尝试,虽然整个主创团队对很多地方存有遗憾,却坚定了今年继续做第二届且提质升级的想法。

我们展开了反思:这个艺术活动最有意思、最具吸引力的地方在哪里呢?

首先,我们不改变任何用地属性,也不对农业设施过多地修缮和改造,仅仅通过给容器注入新内容,就改变它的整个属性和文化语境。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也最让策展者着迷。这是一种纯粹的内容生产,而非形式化的操作,更不是房地产的预热。它让我们相信艺术的力量、内容的力量。展览是一种非常轻的介入方式。这种介入把农业设施改造成了文化空间,赋予它完全不同的调性,把蔬菜大棚变成了“水晶宫”。这也是创意的力量,是想象让我们突破固有的认知边界,去塑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其次,我们想要去追求一种城与乡、土与洋、生产与消费、完成与未完成之间的状态,去营造一个间性状态的空间。这种状态很微妙,不同于城市里机械的、指标化的生产或生活空间,也有别于纯粹的自然状态。它是模糊的,又是丰富的。它需要有人的参与,但是又要谨慎、克制、收敛,这是人性的一种恰到好处的表达,是拿捏得当、权衡得体、从心所欲不逾矩。人可以在这种状态下感受人之为人的诗意。

再次,乡村是有包容性的,大棚是这种包容性的形塑,是一个有生命感的容器。大棚虽然简陋,但是有纤细的钢结构支撑,有半透明的时尚面料包裹,还有被塑料膜过滤后的风景。我们觉得这些都很高级,在粗粝的泥土地上以最简单的方式构造了一处有都市感、很摩登的空间。油画家高攀专门写生了他眼中的多彩大棚。这些元素理应获得审美化的表达。在这里,作为策展人和艺术创作者,我们直觉有很大的创作空间和可以实践的机会。

最后,我们坚信,每个人都渴望走到大自然里相聚。而乡村不是公园,不是对象化、盆景化的自然,而是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的那种自然。人们在乡村里看艺术、玩艺术、学艺术、创艺术、留艺术,这是乡村的力量,也是艺术的力量,让人重新能够在线下交流,能够对着作品眼波流转,望着彼此侃侃而谈。比如,初旖在疫情期间画的蔬菜,王沁创作的玻璃稻穗,金江波的荷塘逍遥游,蔡建军指导学生创作的火龙果树,在自然的语境下就很受关注。在这样一个半开放的空间里,人们可以暂时丢掉焦虑和压抑,把精神和情绪聚焦到一件艺术品、一个话题、一种生命状态上,可以释放压力,重拾生活的美好。

去年的活动也衍生出一些成果:我的研究生基于摩登田野1.0版组建了“艺乡人”团队,参加了“知行杯”上海市大学生社会实践竞赛并获得二等奖,她们已经开始为地方农产品做直播推广;我们团队在疫情期间完成了《摩登田野:艺术设计助力乡村振兴实践》一书的编纂和出版,并在今年的艺术节开幕式上赠送给五个新城博物馆和当地的村镇图书馆。

这不仅是活动的记录,更是一份美院师生郑重提交的乡村振兴答卷;在党建引领下,我的同事积极参与当地的景点桃花岛景观提升设计,还为“良渚江海”IP打造动漫形象;有老师深入地方产业中,为当地的香料植物园做规划,为彩稻和中药藏红花进行包装设计。

基于以上种种反馈,我们决定继续做“摩登田野2.0版”。

为何要从“美育展”发展为“艺术节”

今年是去年的升级版。如果说去年活动最重要的展品就是大棚的话,今年活动的展品就丰富多了,内涵也更加隽永。然而,在这里我还是想阐述3个核心问题,也是我们一直在追问自己的问题。

首先,为何把教师作品展置入乡村场域?

上海美术学院一直鼓励和支持教师创作作品。传统上,教师作品以年度为单位在校内美术馆或者封闭的殿堂空间进行展示,给人比较高冷、神秘的感觉。本次“摩登田野”第二季活动期间,我们把上海美术学院设计系教师的作品搬到了乡村里的半开放空间,一方面是考虑到艺术设计类的作品更需要面向百姓民生,要让使用者来评价;另一方面也是呼吁更多的设计(教)师关注乡村场域,积极投入乡村振兴,把更多的作品创作在祖国广袤的土地上,也为宜居宜业和美乡村的目标培养更多的建设者。当然,本次活动中也不乏艺术家的作品。比如,版画家桑茂林描绘他记忆中的黄土路、金云华刻录家乡的老灶台。艺术家的作品大多浸润着浓郁的乡愁。

事实证明,设计(教)师的作品有的实用性较强,有的审美性较浓。它们大多与生活紧密相关,生动诠释了“艺术源于生活,生活即艺术”的理念。作品的品类丰富、形式多样,包括设计案例,视频影像,架上、悬挂、落地、在地创作,课程教学,美育活动等多种形式,在通透敞亮的大棚中展示,呈现出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场景,带给参观者别样的文化体验。

其次,为何以艺术展览的形式介入乡村振兴?

展览是一场排演,也是一次传播。长期以来,乡村无法振兴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难以被“看见”,或者难以被“真正地看见”。艺术设计策展介入乡村振兴本质上是一次文化生产和传播的过程,是向世界展现一个真实的乡村,讲述一个可爱的中国。严格来说,一次展览就是一次完整的创作,教师同学生一起身体力行,完成调研、策划、设计、搭建、撤展全过程,确保设计的完成度,并在大学生身上贯彻美育和劳育。

另外,展览也是一次沉浸式的体验。它与对象式的旁观、总体性的概览都不同,每一位观展者可以从亲历展览中获得认知、思辨等心理活动中无法获取的感受。而且,展览提供的文化交流氛围,也成为官员、学者、村民、艺术家等不同身份的人交互沟通的依托和媒介。比如,电影学院表演系刘正直老师在大棚里表演作品“粮食的故事”。他用小米和江海村当地的彩稻米烧了一锅饭,表演结束后分享给当地的群众品尝。又如,孔荀以大棚立面为屏幕创作光影秀,把现场气氛推向了高潮。

由此可见,展览(演)并非一个静态的结果,而是一个沉浸式开放的过程,人们在其中敞开心扉、交流思想。“大棚美术馆”提供了这样一个空间,通过开放展览的形式去进行乡村美育浸润,让观众平和、亲切地与作品和创作者对话,而不会堕入“他者中心”式的审美陷阱。

最后,摩登与田野对话,到底能够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摩登”和“田野”这两个词被编排在一起,本身就具有一种对话性,让人产生疑问,引发思考。这种对话催生文化生产的种种可能。比如,章莉莉创作的《霓虹兔爷》隐含霓虹都市和乡土年画间的对话;张一戈招募市区和乡村12名志愿者共同创作搭建《Popup111》装置,呈现城乡互动与共融的新趋势;陈青把民间剪纸的图案融入不锈钢厂的气窗平面;时翀把废墟里的砖石改造成家用的器物;王静艳在悬挂气球上书写奉贤话;吕敏设计的板凳是对传统榫卯结构的观照;董昳云创作《喜篮》向宋代李嵩的《花篮图》致敬……这些都包含着新与旧的对话。每一位艺术家都在“摩登田野”的命题下阐释其独有的理解,也不妨认为每一件作品都是摩登和田野对话的产物。

今天,乡村提供我们进行知识生产的语境,新的知识和观念在摩登和田野的对话中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村民在这样的美育浸润里,必将对宜居宜业和美乡村的内涵有自己的理解。

开拓都市近郊农业空间活化利用新可能

如今,艺术家介入乡村已不是松散的个别行为,而是组织化、常态化的文化现象。在这种状况下我认为还是要警惕几种倾向——

第一种是片面追求改变乡村的硬环境,而不注意去传承和更新乡村的软文化。

事实上,硬环境的改变容易做到,软文化的传承发扬则实非易事,而这才是乡村建设的内涵与核心。所以,我们要坚持在乡村把“摩登田野”活动做下去,持续地去浸润和转化乡村的人事风物,寻找一种大都市近郊开展乡村建设的方法。

除了大棚美术馆,我们还在乡村建立美育实验室,研发美育课程和产品;建乡村设计服务站,设计师以赤脚医生的姿态去给乡村的产业、环境、文化、治理等提供各种诊疗服务。我们不是简单地做一个秀,而是希望通过持续的文化活动运营,让当代年轻人乐意来到乡村,让传统的农业设施成为一个各种人群可以沟通对话、城乡可以互动融通的公共空间。

第二种需要力避的倾向是从资本或者游客的角度来做设计和创意,而不去关注在地的村民。

这种情况当下比较普遍。有时候,一个基金或者项目追求短期的绩效,艺术家就没办法沉下来深入乡村里面,做村民需要的作品,而是往往用一些自我陶醉的方式去创作。还有就是设计者和村干部合作,千方百计地去吸引外来者,做各种谄媚、怪诞的作品来取悦游客。乡村的原住民在这些“表演”面前却成了自己家门口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三种是设计者过分强调自我意志的表达,却造成地方上自然环境失色、历史人文价值失语。

有的艺术家以居高临下的眼光来看乡村,有的设计师不管在哪里做方案都用他最习惯的套路和手法。事实上,艺术家和设计师进入乡村,是对自己身体的锻造、思想的淬炼,甚至是灵魂的救赎。穆杰为行动不便的老人设计的座椅,得到奉贤当地主播的建议与改良,让他醍醐灌顶。雕塑家邱加的大型装置选用了乡村的老门板做底料,既时尚又弥漫烟火气。夏寸草的现代灯具中采用了传统的竹编技艺,手艺人是来自奉贤当地的唐师傅。荣晓佳的运动装置里把皮影戏和地方元素融入,特别做了张拉结构,尽可能不触碰土地上的植物。岩彩艺术家苗彤的作品来自泥土,回归到大地,在这样的环境中展现作品也让他倍感意外和兴奋。这些案例都较好地体现了在地性,表达出艺术家在不同语境中的创作平衡之道。

在大都市附近的乡村地区,很多农业设施因为缺乏合适的纯农业活动支撑而赋闲甚至废弃。如果一味地希望通过改变土地性质来发展类地产项目,并不符合高质量发展的理念。如果通过一二三产融合的方式,在不改变土地性质的前提下引入新的活动内容,让农业设施成为食物学校、五感乐园、咖啡厅、菜场、展厅和其他公共活动空间,不仅可以活化这些区域,而且能够有效刺激农旅产业的发展。

在国外,闲置农业设施的艺术活化也有很多有趣的尝试。比如,荷兰有立体花园鼓励人们来播种、浇灌、收割,并采摘食用;日本千叶县有“绿色基地”装置,在闲置农田上建造出可供交流和共创的大棚空间;泰国的Coro项目,在钢结构棚架和模块化网格中,融合农产品展示和农耕生活体验;越南有鸡舍成为孩子游玩的空间;西班牙的农场设施甚至被改成会议中心。这些创意性的改造让农业真正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让人们更加珍惜自然和粮食,更全面地发展自己。

关于“摩登田野”的未来,我们也有一点小目标。依托美院的力量,我们希望探索一种艺术设计赋能乡村的上海模式,也就是构建我们一直强调的“新海派乡村”。我们将以大棚美术馆、美育实验室、乡村设计服务站等功能为基础,逐渐深入探索和拓展都市近郊农业空间活化利用的多种可能,不断提升乡村环境的品质、丰富空间的内容,让摩登田野真正成为村民的乐土、市民的乐园。如果这种模式可以从奉贤的田野里生长起来,未来或许也将助力上海的五个新城建设。

文化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题中应有之义,而且文化振兴会让乡村产生自驱力,真正走向全面复兴。作为设计师和教育工作者,我们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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