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广告牌》:好莱坞黄金年代的重现

摘自《矮大紧指北:文青手册》

连续好几年的电影小年,给人最大的感受就是,那些电影怎么都那么软弱?无论是大商业片还是小艺术片,感觉都那么“面”,远远没有辉煌时期的科恩兄弟、昆汀他们那种干脆残酷的劲儿:该杀杀,该死死,该转折转折,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跟大家聊聊2017年度我最喜欢的一部美国电影,或者叫好莱坞电影—《三块广告牌》。

2017年是好莱坞电影的大年,出现了很多很多好电影,包括之前讲过的罗南演的《伯德小姐》。斯皮尔伯格也是在连续几部戏没拍好的情况下,终于拍出了上乘的电影《华盛顿邮报》。连80多岁的老导演伍迪·艾伦都拍出了我认为自《午夜巴黎》之后最好的一部戏《摩天轮》,凯特·温斯莱特在里面演得简直太好了。

当然,所有这些戏里,我看到的最好的一部,我个人最喜欢的一部,就是《三块广告牌》。以至于我当时还发了个微博,说它会不会是2018年奥斯卡奖的遗珠呢?因为连续开出的几个前面的奖,主要都是影评人奖,好像这部戏都没有受到重视,反而是《伯德小姐》备受关注。这两部戏实际上差距非常大。无论从什么角度讲,编剧、导演、表演、题材、勇敢度以及高度,《三块广告牌》都远远好过《伯德小姐》,它仿佛让我回到曾经的好莱坞黄金年代,曾经科恩兄弟和昆汀·塔伦蒂诺争雄的那个伟大的、美好的年代。这个电影最值得称赞的地方,就是处理之干脆利落、下手之狠。连续好几年的电影小年,给人最大的感受就是,那些电影怎么都那么软弱?无论是大商业片还是小艺术片,感觉都那么“面”,远远没有辉煌时期的科恩兄弟、昆汀他们那种干脆残酷的劲儿:该杀杀,该死死,该转折转折,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很久没有看到《三块广告牌》这样的电影了,我认为这部电影非常值得看两遍。

本来不太想剧透,看完这部电影第一时间,我就赶紧通知我们阿里文娱的同事们,让他们赶快引进这部戏。遗憾的是,我们的动作还是稍微慢了一点儿,被友商给引进了。既然被友商引进了,我就准备剧透一下,不过我相信我的剧透还是能够吸引大家去观看的,而非成心要坏友商的买卖,那就太不道德了!

这部戏的设定非常有意思,就是光辉年代电影的那种设定,一上来什么都没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女主角—一位老太太就去买下荒原公路边的三块广告牌。荒原上的三块广告牌被漆成红色,视觉反差特别大,让你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美好的电影年代。事实上,广告牌的红色,正像火焰一样,炙烤着、痛骂着警察。因为女主角的女儿七个月前惨遭奸杀,但警方迟迟未能破案。做母亲的自然不能罢休,简直怼天怼地,点火就能爆炸,而且她本身的性格也非常刚强,是那种典型的爱尔兰式的母亲。因此电影也是那种带有浓烈爱尔兰风格的电影。整个电影的台词,整个电影的幽默感,整个电影的那种黑色格调,都回到了昆汀和科恩兄弟那个时代。

电影里面的每个人都敢爱敢恨,说生就生,说死就死,非常动人。而且它不是那种所谓的无聊线性叙事,它直接就把矛盾放在前面,愤怒的妈妈拧巴了,然后大家在解决矛盾的过程都拧巴了—这就是好电影的一个重要标志。如果开始设定一个矛盾,大家正常去解决这个矛盾,即使解决完了又怎样呢?你想跟观众说些什么呢?换句话说,在看过这么多年电影后,观众早已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如果你只是正常去解决设定好的矛盾,观众其实都能想到你要怎么去解决。但是观众想不到的是,《三块广告牌》里的这些人在解决矛盾的过程中都拧巴了。

比如说,一上来女主角控诉那个警长,警长不作为,警长懒政,结果警长自杀了。当然警长本身也得了癌症,总之,自杀以后这个矛盾就进行不下去了,然后就都拧巴了,接着产生了新的矛盾:警长最亲信的一个警察觉得这女主角有问题,逼死了他的上级、大哥,于是他俩又产生了矛盾,结果女主角把警局给烧了。最后矛盾发展得越来越大,又转移到了一位退伍军人身上,认为是他杀的女主角的女儿。其实所有证据都表明,女主角的女儿并非退伍军人所杀,但是这俩人一个失去了女儿,一个失去了好大哥,在这种情况下人就完全变得偏执起来,完全拧巴了。警察告诉女主角,疑犯虽然不是杀害她女儿的凶手,但也一定是犯下同等罪行的凶手,于是俩人就带着枪开车上路了。电影居然在这里就结束了。两个人出发去追杀一个无辜的人,至于是不是真的杀了他,给我们留下了悬念⋯⋯

讲到这里,大家应该会觉得很震撼吧,也应该会联想到很多很多经典电影,像不像科恩兄弟的《老无所依》?像不像昆汀的《杀死比尔》?总之,这部电影让我感到心潮澎湃,比看那种刚看五分钟就能猜到结局的电影爽多了。这部电影后来在2018年提名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没能获奖,不幸被我言中,成为最大的遗珠,而且编剧、导演也没获奖,不过它在2017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已经得了最佳剧本奖。

另外,我很欣赏金球奖终于摆脱了影评人奖式的偏见。影评人奖的那些影评人都是一帮“白左”,对这种带有仇恨色彩的电影很不喜欢,他们喜欢的当然是《伯德小姐》,他们喜欢女性导演、女性编剧、女性题材、女性角色,正好2017年好莱坞女性题材大热,他们自然知道该喜欢什么电影。最终,2018年的金球奖,这部戏获得剧情类最佳电影奖以及最佳剧本奖。当时提名名单揭晓后我就特别兴奋,说:“哇!终于把这个《三块广告牌》给捞起来了!”

2018年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竞争非常激烈,因为凯特·温斯莱特在《摩天轮》里演得简直太好了,罗南在《伯德小姐》里演得也好,但是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在《三块广告牌》里的表演更是无可挑剔,因此最终得奖的是她。麦克多蒙德堪称美国电影老戏骨了,毕业于耶鲁大学戏剧系。可能看商业电影的观众对她不太熟,她本来就是奥斯卡影后,演过无数好电影,但不是那种票房电影。她很早就演了科恩兄弟的《血迷宫》,演过改编自真实事件的《冰血暴》,她演一名女警察,正是凭此片第一次获封奥斯卡影后。她和乔治·克鲁尼一起演过《阅后即焚》,她还演过《月升王国》—我非常喜欢的一部电影。甚至演舞台剧她都得过托尼奖。此外,她还演过很多优秀的文艺片,《密西西比在燃烧》《北方风云》等。她虽然不是身价亿万的巨星,但确实是一位实力派好演员。

全世界最著名的侏儒—彼得·丁拉基,就是《权力的游戏》中的那个侏儒的扮演者,在这部电影里面演一个配角,一个典型的存在主义符号性角色。对于侏儒演侏儒这事儿,我其实一直挺担心的。如果是演商业片,比如《权力的游戏》,当然很好,侏儒有着一定的符号意义。但是在这种现实主义电影、存在主义电影里,侏儒若是演侏儒,这事儿就失败了,就说明导演无能。这种电影中侏儒一定要演普通人,当然,他在里面就是演了一个普通人。我猜彼得·丁拉基也是因此接了这部戏,一个侏儒演普通人,能有那么细腻的表演,非常难得。另外,《三块广告牌》里面的大批演员都演得特别好,因此2018年的美国演员工会奖,《三块广告牌》拿下了电影类最佳群戏奖。

《三块广告牌》是由二十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旗下的独立厂牌探照灯影业(Fox Searchlight Pictures)出品的,其实很多大的电影公司,比如索尼、华纳,旗下都有自己的独立厂牌。探照灯影业拍过很多很多得奖电影,这几年做得非常好。当然,2018年7月27日,迪士尼公司以713亿美元收购了福克斯的电影和电视资产,希望迪士尼能重视原来福克斯拍艺术片的传统。

最后,再次向大家隆重推荐《三块广告牌》。虽然是我们的友商引进的,但是也希望大家能够好好看看这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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