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凤霞吴祖光:结婚47年,分别22年,最受质疑的爱情却最是长久

生于乱世的新凤霞,终其一生都在与黑暗和庸俗的旧世界决裂。

自幼时的贫困在她的思想中扎根,没有读过书的自卑成为新凤霞一生的痛点。

她在自卑中迷失方向,又在懵懂中寻得灯塔——与吴祖光的幸福婚恋,成为她命中的救赎。

她是戏子中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是艺人,也是大艺术家。

她用47年表演着一场盛大华丽的“霞光之恋”,在质疑与抨击中,他们跨越出身和性格差异走到一起,用思念和依恋战胜22年的离别困苦。

他们用一生不渝的厮守告诉我们,所谓天荒地老,是鲜衣怒马春风得意,更是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图 | 新凤霞与吴祖光

1927年1月26日,在苏州的清风中,一声啼哭出现,一个粉嫩的小生命诞生。

可是还没有等这个小生命长大,她就被人贩子拐卖到另一户人家。

一个卖糖葫芦的贫苦夫妇收留了她,取名为新凤霞。由于生活贫穷,她又身为长女,便自小随同堂姐一起学习京剧。

一次偶然的机会,被恩师看重,开始改学评剧。因为天赋禀异,15岁就作为主演登台演出,开始渐渐有了些名气。

1949年新凤霞来到北京,在天桥万圣轩小戏园子里唱戏,担当北京凤鸣剧社的主演。之后又在天安门广场扭着秧歌,迎接解放。

1950年,国家制定了新《婚姻法》,妇联主任找到新凤霞,希望她能推出新的评剧。

凭借为宣传新婚姻法推出的评剧《刘巧儿》,新凤霞彻彻底底的火了一把,自此,一代“评剧皇后”诞生,周恩来总理还曾经感慨道“三天不喝茶不能不看新凤霞”。

随着戏剧事业一步步走向巅峰,她也到了待嫁的年纪。

她说:“我没上过学,没文化,我不图相貌,要找就要找个有文化的人做丈夫。”

作家老舍是新凤霞的忘年交,他闻听此言后,脑海中不禁浮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此人就是刚从香港回到北京的导演吴祖光。

吴祖光出身书香世家,学识丰富才华横溢,19岁就创造了抗战话剧《凤凰城》,被誉为是“戏剧神童”。

事后,老舍便有意向新凤霞提起吴祖光,询问她的想法。

其实,新凤霞很早就知道这个人,因为她演出的评剧《风雪夜归人》就是出自吴祖光之手。

只是,二人从未有过交集。

图 | 新凤霞

1951年,在北京的一次文化会议上,新凤霞与吴祖光会面。

当时,33岁的吴祖光被邀请在会上发言,他声音洪亮,语言幽默,谈吐风雅。新凤霞听着他的发言,顿觉有趣,抬头一看后,便觉得自己遇见了命中注定的人。

中间休息时,老舍便正式介绍两人认识。

新凤霞生得很美,虽然她没有化妆,但一张精致的脸还是让吴祖光头晕目眩。

之后的几次会面后,新凤霞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但吴祖光并没有表现出要追求她的意思来,倒是新凤霞常常向老舍打听吴祖光。

渐渐的,老舍明白了新凤霞的心意,开始催促吴祖光,让他主动去找新凤霞,可吴祖光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他想:一个名气那么大的戏剧演员,肯定有很多人追,自己能配得上年轻貌美的她吗?因此,他只能偷偷地把喜欢深埋在心间。

确实,当时的新凤霞正值青春烂漫年华之时,有很多人追。可新凤霞的心中早已装满了一个叫吴祖光的男人,众多追求者都被一一拒绝。

就在这时,有杂志社让吴祖光写一篇关于新凤霞的报道,吴祖光便上门拜访新凤霞。

在二人的谈话结束后,新凤霞却大胆地放出风来:“我要嫁一个人,他得是一名电影导演,而且是34岁的,会写文章,会写话剧,还会写电影的。”

此话一出,一时间新凤霞想嫁吴祖光的传言四起,吴祖光担心传言会对新凤霞造成麻烦,就开始有意躲着她。

可新凤霞并不灰心,她悄悄地在剧外上演起“女追男”的戏码。

图 | 新凤霞生活照

新凤霞主动打电话给吴祖光,要他帮忙写一份发言稿,吴祖光便二话不说开始低头专心思考发言稿的内容。

看着认真写作的吴祖光,新凤霞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说:“我很喜欢刘巧儿这个角色,喜欢她自己找婆家,所以我演得也入戏。”

吴祖光却好像没听懂一般,依旧低头写作。看吴祖光没领会自己的意思,新凤霞急了,脱口而出:“祖光,我想和你结婚。”

吴祖光一点准备也没有,像小姑娘似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小声说:“我得考虑考虑。”

他深思熟虑地考虑几天后,一字一句地对新凤霞说:“我会对你一生负责。”

听到这句话,新凤霞笑了,在如花朵般迷人的岁月里,她的生活充满了甜蜜的粉红色,吴祖光的承诺让新凤霞明白自己赌对了、选对了,她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一场霞光之恋悄然开始,二人的感情如同雨后春笋般开始露头。

然而,戏剧名伶与文学才子的结合瞬间受到来自各方的极力反对与质疑,其中便有新凤霞的领导、同事与朋友。

有人劝说新凤霞:吴祖光早年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又在名媛众多的香港谋事赚钱,更何况吴祖光还年长新凤霞十岁,必定不可靠。

更有一些领导放出话说:如果你们结婚,就别再演出了。

面对各种压力,新凤霞坚定地说:“我没选择错,我在台上唱刘巧儿,唱婚姻自由,难道台下我就要退缩吗?评剧是我的生命,吴祖光是支撑我生命的灵魂,如果不能两全,我宁要祖光。”

1951年9月,为平息对二人恋情的反对,新凤霞和吴祖光闪婚,在北京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婚后,作为妻子,新凤霞细心照料丈夫的起居,洗衣做饭,甚至连早晨的牙膏都替他挤好,事无巨细,将家照顾的井井有条。而吴祖光则送给妻子一间大书房,开始教她认字读书。

可惜,幸福的日子开始不久,动荡的局势就将他们卷了进去。

1955年,吴祖光受到迫害,押往北大荒劳教三年,家产被查封,新凤霞只能搬进集体宿舍。

1957年,文化部的领导将她招去,说只要她同丈夫离婚,就可继续她正值巅峰的演艺事业,新凤霞却斩钉截铁地回答说:“王宝钏等薛平贵等了十八载,那么我可以等祖光二十八载。祖光是好人,我等他。”

就这样一句话,新凤霞成了评剧院内定的右倾分子。她白天挨骂挨打,晚上唱戏,从舞台上下来后,就要去刷马桶。

好不容易等了三年,把丈夫从北大荒等回来,还没有喘息的机会,接着的十年浩劫又扰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丈夫再次被揪了出来,新凤霞也一起受到牵连。除了被痛打挨骂,她还被剥夺了做演员的权利。期间,她还屡次遭受迫害,被打左膝致残。

1975年,新凤霞因脑血栓发病导致偏瘫,她不得不告别她一生钟爱的评剧舞台。

在这22年的苦难中,新凤霞不是活过,而是爬过。

一个创造美的灵魂,最终却变成双腿残疾的老妪。

1979年,新凤霞与吴祖光夫妇得来平反,而此时已经过了22年。

可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二十二年呢?

这22年光阴一过,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也已不再了。

吴祖光在回忆妻子的文章中曾这样写道:

“她对于那些冷酷的所谓各级‘领导’,那些野兽一般的‘群众’,没有点滴的屈服。”

“她的不幸是我带来的,她忍受了多少压力,挨了多少打骂;她总是说我是男子汉,而她才是真正的女英雄,我远远比不上她。”

一个曾经温柔如水的小姑娘,在灾难的浪潮与怒火中,站成了女英雄。

她的生活是不幸的,上天给了她嘹亮的歌喉,罕见的天赋,却又在一朝之间将一切夺走。

一个跳了半辈子的人,没有双腿还能做什么呢?面对这样的打击,大部分人都会郁郁终生吧。

可吴祖光不甘心,他开始为妻子重新设计未来的人生。

图 | 一家合照

最先,他鼓励妻子画画,因为新凤霞是齐白石的亲传弟子,有着深厚的绘画功底。

于是,新凤霞便开始画画,她画,他题字。在这样的境遇下,新凤霞画出了几千幅花鸟作品。

除此之外,吴祖光还鼓励妻子写作。新凤霞认字不多,常常要用别字和符号代替,由于经常需要查字,家里的新华字典几乎都快给她翻烂了。

在丈夫的鼓励下,新凤霞在残疾后的二十三年间,写了二十九部作品,共计四百万字的文学著作。

新凤霞去世后,她的女儿吴霜曾经说到:“父亲曾对我们说过,你们母亲是我的恩人,我用一生都无法报答她,而母亲也曾讲过,祖光是我的命,没有他的引领没有今天的我。”

因为相爱和依恋,在丈夫的陪伴下,新凤霞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1998年4月12日,新凤霞去世,这段47年的霞光之恋最终画上句点。

吴祖光像是突然坠落万丈深渊一般,实在无法接受爱人的离世。一个曾被发配到大西北、经历十年浩劫仍能乐观面对的男人,却在妻子的病床前抱头痛哭。

后来,吴祖光饱含深情地在其回忆录中写到:

“做了八十一年的中国公民,毫不夸张地说,我确实是饱经忧患、苦难备尝;也应说是祸福相依,尤其是和亲爱的妻子凤霞共同生活在一起的47年——从1951年到1998年——将近半个世纪当中,虽然经受了多少年人为的摧残折磨,但终于是苦尽甘来,有一段堪称幸福的日子。”

“就在我们准备较为安定地共同走完这最后几年太平岁月的时候,在我的故里江苏常州,凤霞在十分难得离家远行的一刻,却在她深深感觉由衷幸福的春天傍晚,突发脑溢血,经抢救一周离开这个世界,在她自己说的‘常州媳妇’的家乡,永远离开了我!离开了她热爱的亲人好友和美妙人间。”

新凤霞与吴祖光的感情,从戏台外上演的一场华丽的“女追男”开始,在彼此坚守的22年岁月中升华,又在47年的相守中尘埃落定,不负此生。

她嫁给了年少时另心中欢喜的人,所以泥泞的路走起来也幸福,陡峭的山爬起来也浪漫,漫长的等待也不再枯燥。

因为眼中有他,所以世界变成一场华丽的舞台剧,她坦诚地接受不公与痛苦,因为故事的结局一定是他,也只能是他。

他们相处了四十七年,期间有欢笑,有离别。

他们彼此鼓励,相互扶携,走过风风雨雨。

也许,这世间最萦绕于心的情话也无非是:

“祖光是好人,我等他。”

“我要对你负责一辈子。”

文 | 冬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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