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一个仿佛静止在那里的场景,却承载着人海茫茫、悲欢离合,连接着广袤的土地,表露着去向远方的姿态,无言地凝视着时光匆匆流逝;火车站里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的故事、他们的人生以及他们的终点渐渐浮现,当四川话、藏语、闽南话、粤语、希伯来语、英语……一同讲述着人物的内心独白,他们的故事在剧场里落幕,而我们的生活还在现实中前行……
近日上演的由黎星导演的舞蹈剧场《火车站》故事并不跌宕起伏,许多笔墨用于为角色身份塑形,加之生活体验、社会现实、超现实、散文文本等元素掺杂在一起,营造出独特的情境,让思绪与情感随着舞台上一个个舞段汪洋恣肆地驰骋。
小站长、卖花姑娘、一个人与梦中人、陌生人、异乡人和街头艺人等七个角色相互穿插,有人到达,有人离开,编织出一幅林林总总的火车站群相。行李、向日葵、列车信息、坐椅、钢琴与阳光等意象,则绘制出了斑斓的旧梦,让人怀念,又令人向往。这些细节让“火车站”这个舞台上的空间像真实的建筑,又抽象出了多重维度,情绪与思考穿行其中,活跃于每个角落。
最令人欣喜的是《火车站》中充满了“我”想要和你说的话。这个“我”里面包含着童年的回忆、当时的心情和对世界的理解,饱含着生命深处的呐喊与呼唤。观演之间倾诉与聆听的一来一往,生出了表达与交流的温度。
“舞蹈剧场”这一概念诞生以来就一直承载着社会表达的力量。为西方舞蹈界打开了全新局面的皮娜·鲍什也坚定秉持着“一切都是从生活开始的”的创作理念,希望创造一种不同于过往的舞蹈:可以真正地表达内心,融入社会现实,一视同仁地关怀人类。直至今天,舞蹈剧场仍然在用实践探讨着“舞”与“剧”的孰轻孰重,探索着舞蹈和剧场的界限与融合。它由生活现实与文学创作交织而成,它可以是一篇游记、杂文、随笔、回忆录、社论,也可以只是一种气氛,更可以是场景中一些跳跃的音符。
而《火车站》所呈现的另一个舞蹈剧场的样子,就是“玩儿”在当下。我们看了太多拥有深厚基本功的舞蹈演员,在日复一日的束手束脚中失去了热情与激情,以及最重要的——表达的欲望。而在这里,“玩儿”可以是和街舞融合;可以是把散文式的旁白加入其中,挑战观众对舞蹈的传统印象;可以是在中场休息时演员的随性出场,用即兴钢琴和观众互动。有些时候,请放轻松,艺术严肃的内核,谁说不能以举重若轻的方式表达出来呢?在当代表达的情境下,“玩儿”得好也是一种艺术态度。
《火车站》是黎星工作室继《大饭店》《红楼梦》之后继续探索舞蹈可能性的新作。虽然收获的是多样评价,但只要一个作品的诚意和技法支撑得住它的冒险,结果就可以是令人惊艳的。它将人生的聚散离合意象化地浓缩在到达、驻足或出发的那个点上,传递出的一份熙熙攘攘中的惆怅,令人珍视当下的相遇,在充满偶然的人生中,怀揣勇气继续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