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肃宗上元元年(公元760年)暮春时节,杜甫在成都浣花溪打造了一个“灵魂栖息地”——草堂。两年后,好友严武被召回京,杜甫离开草堂为好友送行,一直送到绵州。奈何赶上剑南兵马使徐知道叛乱,无法归家的杜甫携家人在川北浪迹将近两年,直到764年,才再次回到成都的草堂。
(相关资料图)6月10日下午3点,在成都阿来书房,阿来系列讲座——“杜甫 成都诗”第16讲中,阿来就以“卜居必林泉”为主题,解读《寄题江外草堂(梓州作,寄草堂故居)》《舍弟占归草堂检校,聊示此诗》《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草堂》《四松》《题桃树》《除草》《营屋》等一系列杜诗为线索,讲述杜甫对草堂的怀念和发生在草堂的故事,以及古诗词对动词、典故、修辞的运用等。
在草堂住了两年
杜甫把这里当故居
“差不多有两年时间,杜甫一直在川北一带流浪,主要就在绵阳、三台、阆中等地,在那里也留下很多诗篇。流浪期间,杜甫特别怀念在成都安居的日子,越飘荡越想安居。写《寄题江外草堂》时,他自己还写了副标题‘梓州作,寄草堂故居’。在草堂住了两年后,杜甫已经把这里当‘故居’了,是他的第二故乡。”
分享完标题,阿来一一解释诗句含义,谈到“我生性放诞,雅欲逃自然”,他特别解释“雅”字字义的古今变化,“现在我们说雅,是雅致、优雅,在唐代,‘雅’还有另一个意思,表示副词,常常、经常的意思。他经常想要逃到大自然中。”说到“卜居必林泉”,阿来表示,“‘卜’字本身就包含了‘选’的意思,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杜甫选择居住的地方,还是很精益求精的。‘卜居必林泉’,他一生都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想法在成都实现了。”
除了怀念草堂,杜甫还让弟弟杜占去看望草堂,并写下《舍弟占归草堂检校,聊示此诗》叮嘱弟弟,看看家里的鹅鸭数量是不是增加了(鹅鸭宜长数),草堂的门有没有关(柴荆莫浪开),要是竹影少了,现在就是栽种的季节(东林竹影薄,腊月更须栽)。“说明杜甫对草堂一往情深,他并不认为草堂只是一个陋居之地,而是自己的故居。这次让弟弟回去,其实也有跟草堂告别的意思。他准备带家人离开川北,从阆州顺着嘉陵江到重庆出三峡。”阿来解释说。
恰巧,老朋友严武第二次到成都任职,并邀请杜甫到成都。在回成都的路上,杜甫给严武写信,作《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阿来说“杜甫很高兴,明显感觉他的诗的语言节奏,跟以前的不一样了,变得爽快了,他也在期待未来的生活。”
栽松写松怀念松
把对松的喜爱写进诗里
这些诗里,杜甫多次提到了草堂里的松树,如在《寄题江外草堂》里,他写“尚念四小松,蔓草易拘缠”,给严武的五首诗里,他写“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等到了《草堂》,他交代了松树的情况,“入门四松在,步屟万竹疏”,并专门为四小松写诗——《四松》:“四松初移时,大抵三尺强。别来忽三岁,离立如人长。会看根不拔,莫计枝凋伤。幽色幸秀发,疏柯亦昂藏。”
阿来感慨:“杜甫非常爱松,他的诗不断在自己认证这一点。他栽松、写松、怀念松,请韦偃为他画松。再次回到草堂后,四松长了三尺,有人那么高了,虽然有些枝断了,但无关紧要,还是很挺拔,威风凛凛。”除了松树,杜甫也在草堂栽过100棵桃树,再次回来桃树也长好了。《题桃树》中,他写道:“五株桃树亦从遮。高秋总馈贫人食,来岁还舒满眼花。帘户每宜通乳燕,儿童莫信打慈鸦。”“仁者爱人而由人及物,什么叫慈悲,这就叫慈悲。”阿来说。
除了为松树、桃树写诗,记录除草、修屋的过程,杜甫还通过《送舍弟颖赴齐州三首》,记录了来草堂看望自己的弟弟。阿来表示:“这是杜甫住在草堂期间发生的一件了不得的事儿。因战乱七八年没见过面的弟弟,居然从山东长途跋涉来成都看他。待几天又走,行行复行行。古代人在离别的时候很悲伤,为了表达对于彼此的难舍之情,常常会在对方的背上狠咬一口,留下印记。今天我们看到了一个撕心裂肺的送别。”
杜甫树立了“诗史”的
具体写法跟标准
讲座中,阿来也分享了古诗词的用词、用典、修辞等。如说到“诛茅初一亩”时,阿来特别点出文中的“诛”,“古诗词用动词增加它的强烈程度。”讲到“我有阴江竹,能令朱夏寒”时,阿来指出“朱夏”是通感修辞手法,“这是只有中文里才有的修辞手法。‘眼耳鼻舌身意’的感受,对应‘色声香味触法’,通感就是把这种感受转成另一种感受,‘朱夏’就从身体感受变成了视觉感受。就像我们现在形容一个人很甜,这也是通感,这种修辞在古诗里有很多。”
讲座最后,阿来总结:“‘卜居必林泉’几乎是杜甫难以实现的理想。但这个理想还在,而且这个理想有个寄托,就是草堂。他离开了,舍不得,又回来。从他在三台思念,再派弟弟看望,然后又得到好消息严武回来了,他给严武写诗,既是在想象回到草堂的生活,又是在想象跟严武继续延续两人之间的友谊。杜甫的每首诗,都能体现他的生存状态。”
阿来也强调:“我们说杜甫的诗是‘诗史’,但他不光在写国家大事,也有活生生的生活场景、活生生的生命状态。他不断提到的四小松,也是史。现在有的作家天天写大而无当的东西,离开生活离开细节,去追求一种宏大趋势。其实杜甫在这方面,已经给我们树立了一个‘诗史’或者‘史诗’的具体写法跟标准,这也是我们今天要重温杜甫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