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冰山上的来客》的情节张力,主要来自于两位女主角真假“古兰丹姆”之间的争斗。
扮演假古兰丹姆的是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女演员谷毓英,她在电影中刻画的国民党女特务,并不像其他电影那样流于脸谱化,在电影前半部,她的表演显得颇为唯美忧伤,也因此更让观众感觉到女特务的蛊惑人心、危险可怕。
谷毓英因这部电影走红,被认为是一个出色的反派演员,没想到,不久之后,她竟因此受到批斗,被关入牛棚,并被思想改造多年。
她出神入化的演技,让某些头脑简单的人把她本人和电影上的反派角色划了等号,让人啼笑皆非。
1、中乌混血,因热爱表演事业留在国内,与父母家人分离多年
谷毓英是汉族人,小名叫作约拉,她父亲是中国山东大汉,上世纪二十年代开始闯关东,后来被骗到俄国当华工,就在当地扎下根来,当了鞋匠,还娶了一位善良朴实的乌克兰姑娘,1932年,他们在乌克兰顿巴斯生下了谷毓英。
1936年4月,谷毓英随父母迁居到新疆边境小城塔城,受母亲影响,她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塔城与前苏联接壤,使她有机会观看了大量的苏联电影。她不但喜欢看电影,还喜欢模仿他们的表演。
上小学时,她就在露天舞台上主演了抗日剧目《小放牛》和《凤凰城》。
谷毓英回忆,有一次演《小放牛》时,眼看着“日本鬼子”和“汉奸”来了,可拴牛的绳子怎麽也解不开,当时在台下看她表演的妈妈一下急了,跑上台去就帮她把绳子解开了,引得观众哄堂大笑。从那时起,她唯一的心愿就是长大以后当演员。
但当时新疆还在频繁战乱中,不久,她父亲失业,全家人逃难到乌鲁木齐,谷毓英14岁就出去做童工,建国后,她幸运地考上了中央电影局表演艺术研究所(即现在的北京电影学院)学习。
1953年毕业后,她分配到北京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任演员,1955年又被选送参加苏联专家在京举办的表演培训班。
1958年,中苏关系出现裂痕,谷毓英母亲作为苏侨,和大多数苏联侨民一样,准备返回苏联,并写信让女儿跟全家人一起回去。
谷毓英此时的电影事业刚刚开始,又与电影学院的同学吴琪相爱并结婚,她舍不得离开中国。因此,她给母亲回信,说自己的事业在中国,不能去苏联,还劝母亲也不要走,母亲就暂时打消了回苏的念头。但中苏关系持续恶化后,谷毓英的母亲还是想带着全家人回苏联。
谷毓英左右为难,她在中国长大,在中国学习工作多年,已经扎根这里,无法离开,可又不愿与家人分离,因此就采取了一个折衷的办法,1958年底,她与丈夫申请援建新疆,调回乌鲁木齐,离开了北京和刚起步的事业。
但她的举动并没有挽留住母亲,母亲还是跟着人潮从塔城边境回了苏联。
父母弟妹全家人走的时候,谷毓英正忙于拍戏,没有请假前去送行,哪知这一去就是永别,随着中苏关系破裂,他们从此隔绝一方、音讯全无,直到她母亲1985年去世,母女也没能再见上一面。
2、演活“假古兰丹姆”,成为反派明星,文革中因此遭批斗
谷毓英的相貌与维族姑娘很相近,因此,1959年她被挑中在故事片《天山歌声》中饰演维族姑娘爱森汉,首次走上银幕。
《天山歌声》里的维族姑娘爱森汉
1961年,她调入新疆话剧团,曾演出过《步步紧跟毛主席》、《古道春风》等话剧。
1962年,长影厂拍摄《冰山上的来客》时,选中她饰演假古兰丹姆,谷毓英富有戏剧色彩的表演十分扣人心弦,演得很是出彩,她比扮演真古兰丹姆的阿依夏木年长11岁,又学习过专业表演,因此气质更显成熟,表演也更为炉火纯青,面部表情丰富、肢体语言到位,塑造出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女特务形象。
1963年,随着这部具有鲜明民族抒情风格的反特电影热播,谷毓英有了极高的知名度。不过,这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事业上的机会,谷毓英后来在采访中笑称,那几年,自己几乎沦为了电影的专职场记,没有多少演戏的机会,形象和戏路的限制,让她获得表演的机会相对较少。
即使如此,文革中她还是因为“假古兰丹姆”这个角色遭到批斗,批斗者们指责她是“苏修女特务”。一方面,她在《冰山上的来客》里的表演深入人心,让不少人将谷毓英与“假古兰丹姆”混为一谈;另一方面,她的家人都在苏联。批斗者们振振有词地说:“如果你不是女特务,怎么会把女特务演得那么像?”
他们在谷毓英的脸上用笔划上叉,押着她去游街、批斗,并关进“牛棚”思想改造了三年。文革后,谷毓英由于戏路和年龄的原因,只在《向导》和《蓝盾保险箱》两部电影中演出过两个配角,这对于科班出身、酷爱表演的她来说,是不尽人意的。
1983年《蓝盾保险箱》饰驻华大使努尔提夫人
她的艺术火花无法复燃,又年近半百、青春不再,1984年,谷毓英索性退出影坛,全家四口一起移民澳洲,换了种新的生活方式。
3、举家迁往澳大利亚,在异国艰苦打拼,晚年过着宁静的生活
1984年春,谷毓英和丈夫吴琪带着一儿一女移居澳大利亚墨尔本市。
在这里,没有人认得出她是中国的电影明星,为了生计,她经人介绍来到一个俄罗斯族人开的养老院,在厨房里为老人们准备一日三餐。
谷毓英是工人家庭出身,不怕吃苦,一连在养老院干了四年,后来不慎在工作时摔坏了胳膊,造成了肌肉萎缩,才不得不离职。而她丈夫则在一家工厂工作了八年,没人相信这对朴实无华的夫妻曾是中国的表演艺术家。
年过半百的夫妻俩,就这样靠一双手在异国他乡开始了新生活,买了宽敞的住宅和汽车,把一对儿女培养成人。
好在他们的孩子很懂事,儿子一家自营生意,女儿毕业于莫纳什大学,也开办了自己的公司,如今他们已经有了第三代,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儿女们都保持了中国人的传统美德,通情达理、孝顺父母。
虽然没能在事业上取得更多的辉煌,但谷毓英有着陪伴她多年风雨的恩爱丈夫,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已经感到心满意足。
如今,她已是年过八旬的白发老人,曾多次接受跨洋采访,对仍然怀念她的中国观众,她也思念不已,不管走到哪里,她永远热爱着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而在她的故乡塔城,至今仍称谷毓英为“塔城第一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