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从业18年来做过最好的电影。”今年4月的全国院线推介会上,坏猴子影业CEO王易冰笃定而自信地推荐即将上映的电影《我不是药神》。作为制片人,他知道,这句话可能会得罪很多人,“但其实挺自然的,它的好在于我喜欢。”
王易冰前后看了30多遍《我不是药神》。相较于专业分析,他更愿意从普通观众的角度去评判,标准只有一个:好看或者不好看。
王易冰的判断很快得到了市场印证。在6月底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该片的千人点映场以刷屏之势发酵,分时段点映一周后,影片还未正式公映,预售票房就已破亿。7月5日,《我不是药神》提档一天公映,首映当日票房破3亿。截至7月8日,票房突破10亿。
“通常电影通过一轮轮宣传,口碑达到峰值的时候,就会安排上映。”王易冰说,《我不是药神》的峰值到来得过早,超乎他们的预料。“华语片爆款”、“年度最佳”的声音和评价,让这部电影一跃成为年度话题之作。关于它的讨论,已经从电影本体延展至社会生活的不同层面,其价值也已超越电影本身而被广泛肯定。
从选题材、选导演、开发剧本、确定卡司,再到摄制与后期团队,坏猴子影业全盘主控着《我不是药神》的每一个细节。“影片投拍前,我们的票房预估是4到5个亿。”王易冰说,按目前趋势,《我不是药神》的最终票房必定会超越这个数字并拉开距离。目前有业内人士预估,该片最终票房会达到40个亿,成为《战狼2》之后又一部创造奇迹的华语片。
《我不是药神》的宣发成本在六千万左右,整部电影成本为一个多亿,放在整个电影产业中,这是一个中等体量的项目。这个以小博大的案例,相当程度上会影响未来电影产业的项目选择和风格定位。
在《我不是药神》成为爆款话题的同时,片方宣布一次性捐款200万元给影片原型陆勇指定的白血病治疗相关机构,并公开用途明细。当票房收入每达到1亿元,追加30万元给以白血病治疗资助为主的专业公益机构北京新阳光基金,用于白血病患者的治疗和术后恢复。
坏猴子的72变
坏猴子影业脱胎于宁浩工作室,2012成立后,推出过《黄金大劫案》、《无人区》、《心花路放》、《绣春刀:修罗战场》等多个电影项目。坏猴子有一个颇具嘻哈色彩的英文译名:“Dirty Monkey”。
“Dirty比Bad更有个性、更有态度。”王易冰说。
2016年9月,坏猴子宣布“72变电影计划”,意在扶持青年电影人。目前已经与路阳、文牧野等14位青年导演签约。近几年,电影市场翘首期待新鲜电影人,新导演项目接踵而至,其中也有不少半道夭折,新导演与片方之间的良性关系弥足珍贵。
去年暑期的《绣春刀:修罗战场》是“坏猴子72变计划”推出的首部作品,在《战狼2》的巨大热度之下,在架空现实的古装玄幻题材扎堆之中,《绣春刀:修罗战场》赢得了口碑与尊重。虽然故事背景是明代,但与现代人的生存困境产生某种隐喻和勾连。这是坏猴子一直强调的“五性”之一的当代性——无论故事讲述过去还是未来,是古装还是科幻,都要与现实产生呼应。
坏猴子在创始之初定下的价值观用五个关键词可以概括为:本土、趣味、当代、个性、创新。无论是项目还是新导演,基本都可以用其中两到三个词语定位。王易冰认为,《我不是药神》特殊之处在于它涵盖了这五个关键词,完美契合坏猴子的精神。
在《我不是药神》之前,文牧野的履历仅仅是几部短片,在影片《恋爱中的城市》里负责其中一条故事线。公众视野内,他籍籍无名。不过,他拍摄的短片已经在FIRST影展等多个电影节展上斩获殊荣,仅仅是《安魂曲》、《Battle》、《金兰桂芹》等几部10分钟左右的短片,就能看出他对现实主义题材的敏锐把握。宁浩看中文牧野的,正是他对生活细节的细腻捕捉、成熟流畅的镜头叙事能力,以及他对小人物的悲悯态度。
宁浩每年要看30多个剧本,但唯有《我不是药神》的剧本,读过半年仍念念不忘。他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解释,为什么找了文牧野而不是自己去拍,“我有时被贴了标签,老有人觉得我的电影都是喜剧片。如果是一个新导演,比如具有现实主义刻画能力的文牧野来做,可能会更好。”
宁浩认为,文牧野身上有一种古典浪漫主义情怀——他比自己更适合拍摄《我不是药神》。
《我不是药神》最初的剧本由韩三平的女儿韩家女所写,基于2015年的“陆勇案”改编而成。宁浩读过之后,把王易冰、文牧野召集到一起,向他们口述了这个故事。
王易冰说,最初的故事并没有电影中呈现的这么强烈,“但人物的成长和转变仍然打动了我。”之后,文牧野接下了这个项目,和编剧韩家女、钟伟一起细化剧本。
坏猴子给了剧本打磨相当奢侈的周期,《我不是药神》前后磨了两年。“剧本是一切的基础,我们任何一个剧本的打磨周期,都在一年以上。”王易冰说。
《我不是药神》讲述唯利是图的药贩子程勇,在目睹白血病患生死挣扎的痛苦后作出义举,以低于成本价的价格走私印度仿制药,为拯救更多患者生命不惜沦为阶下囚。
宁浩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提及,中国电影及文学创作有现实主义基础,实现这一点并不特别艰难,难的是在这片土地上呈现表现主义的作品。
文牧野也认为,中国电影要么倾向架空背景讲故事,要么就是把实的东西拍得更实。他对自己的定位是“类型化的作者导演”,《我不是药神》的项目从艺术片向类型片的转变,也是在项目操作过程中作出的选择。影片最终呈现兼具社会价值和人文关怀,同时融合了商业类型片元素,让观众有看下去的欲望,并且能够找到情绪宣泄的出口。
王易冰看来,新锐导演将现实主义题材和商业元素的结合是一种创新,也是让《我不是药神》收获高口碑的原因之一:“原来现实主义题材可以这么拍,你能看到很多类型电影的影子,这是年轻电影人的情怀和创新意识,他们所呈现的这些东西是很强烈的。”
陪伴青年导演缓慢成长
面对新导演、没有流量明星加持的剧组,以及中国电影市场上相对罕见的社会英雄题材,《我不是药神》的组盘比想象中顺利。
“我们有几个比较稳定的合作伙伴。这些年来的电影中都会有他们的身影,他们基本上对坏猴子项目上无条件支持。”王易冰说,影片出品方真乐道文化、欢喜传媒、北京文化、唐德影业等都是坏猴子比较固定的合作对象。成熟的制片团队规避了新导演找钱和找人上的困难,从创作、资金、宣传等多方面提供支持,而导演能将所有精力专注于创作。
他们将影片的主导权交给没有长片经验的文牧野,事实证明,文牧野的表现完全超出预期。
王易冰说,“宁浩对故事大方向上的把握对文牧野的帮助很大,现实主义题材的分寸拿捏是非常巧妙的事情。另一方面,文牧野和韩家女、钟伟三个人有相当强的学习能力和智慧,他们用非常聪明的创作方式和方法规避了很多问题。监制都是站在大方向上的指导,创作细节的落实都是导演和编剧的工作,他们完成得非常出色。”
这也是坏猴子体系里秉持的理念,尊重导演创作。“我们是一个围绕导演建立起来的公司,尊重导演的创作和选择,这是一个基础。”王易冰说,预算、演员档期都会对导演产生一定的约束,但文牧野对自己的定位决定了他的风格,“他的配合度很高,他不是那种‘拍不到就不干了’的导演。在这个剧组里,我没有看到过部门之间的推诿、找麻烦,他们一直互相帮衬。”
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曾赠导演的《云水》同样是坏猴子的项目,该片最终入围亚洲新人奖最佳摄影奖。这个明显区别于《我不是药神》的项目,有更加强烈的作者性和艺术特征。王易冰说,坏猴子选择导演首先强调作者性,“坏猴子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制作商业类型片的电影公司”。
目前,坏猴子的其余项目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当中。温仕培导演的处女作《热带往事》7月30日开机,宁浩与刘慈欣合作的《疯狂的外星人》定档明年春节档,与国际名导库斯图里卡的合作还在推进当中:“库导还在写剧本,我们不催他,慢一点,没事。”路阳的新项目《刺杀小说家》则于近日公布,宁浩仍然是监制,坏猴子参与投资。
“我们并不限制影片类型,也不会规定和限制导演的创作。”王易冰说,坏猴子签约的新导演大部分都在打磨处女作,他们都在逐步寻找和明确自己的定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坏猴子愿意陪伴青年导演一同成长,而非急于求成。
他把坏猴子界定为“一家成长型公司”,“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在尝试和摸索。”王易冰相信与年轻导演合作这件事是正确的:“电影的主流观众是年轻人,电影创作这件事需要新鲜的血液,我们确实需要更多的年轻创作者加入进来。”
王易冰从《我的法兰西岁月》中担任制片开始电影生涯,与宁浩合作之外,也与高群书、李蔚然、韩延、程耳有过密切合作。他从胶片时代走来,对电影有一份本能的执着,“创作是没法工业化的,和大数据也没关系。”
放眼电影行业,投资向的公司数目居多,真正的纯内容创作向的公司较少。“现在这部分已经慢慢形成了细分市场,既然选了这个市场,就慢慢去做吧。”关于坏猴子的愿景,王易冰说得很实在,“就是拍好电影吧。我们是一个内容创作制作公司,坚定内容导向,创作导向。我们都是拍戏出生,做内容是我们擅长的东西。简单点儿说,我们就只会干这事儿,我们不会做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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