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归来,武功尽失,面目全非,身患寒疾,命不久矣。虽换了姓名,却换不得命运。历经赤焰之祸,只剩半幅残躯,如果说蔺晨医治的是梅长苏身体,那么,飞流医治的就是梅长苏的破碎的心儿。
很多人说,梅长苏视身边的小侍卫为亲弟弟;然而,对梅长苏而言,飞流更像是一面镜子,透过这面镜子,梅长苏可以看到曾经的自己影子。
飞流心智不全,刚到梅长苏身边时如白纸一张,梅长苏耐心地教导着他。徒弟往往都会和师傅很相像,因为师傅所教的东西,一定是师傅自己会的。梅长苏亲自教导出来的飞流,又岂会不像他呢?
像他什么呢?
飞流在高手组织中本就遭遇了非人般虐待、心智受损,梅长苏自然不会将梅长苏的阴诡计谋教给飞流,所教的自然只能是林殊的飞扬任性。
比如:捉弄人。
蒙大统领带着梅长苏看他所推荐房子的那一日,因打不过蒙大叔而气闷的飞流,目光炯炯地递给蒙大统领一个梨子。只一眼,梅长苏就看破了飞流的用意,却抿嘴不言。蒙大统领与他谦让时,他也配合飞流拒绝了。
蒙大统领一口咬下,酸掉了一口铜牙,不禁问道,“怎么这么酸?”
飞流一脸得意,梅长苏也俏皮地道,“所以才给你吃呀!”那样子甚是无辜。
因为飞流一个小小的举动,梅长苏就从算无遗策的阴诡之人,转变成了调皮、捉弄人的孩童儿。
言豫津曾经感叹,梅长苏对飞流的教育方式,‘苏兄,你不怕我带出去的是飞流,带回来的是潇洒。’
然而,对心智单纯的飞流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梅长苏的眼里,飞流的脾气、品性都是极好的;除了他自己,谁也带不坏飞流。
飞流的快乐,似乎就是林殊的快乐;飞流的纵情四跃,似乎就是林殊的豪情天纵;飞流的不畏寒,似乎就是林殊的雪中穿行。飞流身上的那些飞扬任性,正是现在梅长苏身上所缺少的林殊的东西。
梅长苏是壳子,林殊是蕊子;壳子没了,灯还可以亮,但是蕊子没了,那这盏灯便没了光。
梅长苏离不开飞流,其实,就是梅长苏离不开林殊。
地狱归来,躲在阴诡地狱里,搅弄风云。梅长苏时时消耗着心血,筹谋布局;又要强忍着恶心,应付‘毒蛇’之流;还得慢慢硬起心肠,算计无辜之人,如萧景睿;更为辛苦艰难地是,要饱尝失去亲人之痛,如太奶奶的离世。
梅长苏脸上大多数真心的笑容,都是飞流带给他的,似乎飞流是长在梅长苏笑点上的少年。而成为梅长苏的林殊,太需要真心的笑容,太需要发自真心的快乐。
飞流与蔺晨玩了一个晚上的泼水游戏,翌日一早,飞流穿上梅长苏给他挑选好的衣服,端着一盆水,悄悄靠近蔺晨,趁其不备,一盆水浇在蔺晨身上,将蔺晨淋成了落汤鸡。
梅长苏楞了一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不禁笑出声来,而后,再也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
那笑声朗朗,发自真心;那笑声对于天纵英才的林殊来说,并不稀罕;可那笑声,对于病弱残躯的梅长苏而言,却太为珍贵。
飞流,似乎是梅长苏阴暗岁月中的一缕阳光,温暖又明亮。没有谁会愿意做老鼠,躲在阴暗中,过日子。所以,与其说是飞流黏着梅长苏,更不如说是梅长苏需要飞流。
飞流与梅长苏都是残缺之人,他们所残缺的正是对方所拥有的,就像两块残缺的铜镜,拼凑在一起就是完整、圆满的铜镜。
许正是如此,梅长苏在完成林殊的夙愿之后,舍得下霓凰、离得开靖王、驱得离甄平、黎刚,却从未想过与飞流分开。梅长苏与飞流早已成为无法分割的整体,他们谁离开了谁,人生都不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