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子忆胡续冬:他的爱如同保护力场,依然在持续辐射

阿子说,胡续冬可能是全世界最喜欢夸她的人,无论是相识之初,还是婚后身材变化,“他总能找到角度夸我。”

从相识之日起,阿子眼里的胡子就是一个情感强度特别大的人,无论是对朋友,对老婆孩子,还是对工作,乃至社区邻里,他都全情投入。

这种投入,为胡子赢得了尊敬和热爱。“他的朋友和学生真的太爱他了。”胡子告别仪式那天,前往八宝山悼亡的诗友数量让阿子和家属颇为意外。

“加上谈恋爱,我们在一起十六七年,其中的浓度和强度可能比很多人一辈子都要强。我感觉,他的爱,就像科幻电影里那种保护力场,虽然他突然离去,让我很紧张,觉得什么都变了,但这个保护力场的能量依然强大,依然让我感觉他还在持续辐射。”阿子说。

胡续冬 供图:阿子

“爸爸去了都是小娃娃的星球”

你爱笑。

每天早上醒来,

你一伸懒腰

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台/浑身都是开关的笑笑机。

……

都被你装上了笑的马达:

我也变成了一台

大一号的笑笑机,

你嘴角微微一翘,

我就笑到云端乐逍遥。

少年时代的胡子确实生猛,他因为多次打群架而背上处分,也曾半夜砸碎窗户潜入图书馆偷书。进入北大后,总是把钱花在买酒上,一度连食堂都吃不起,然后凭借超强的方言模仿能力混进北大各种同乡会蹭饭。这种风格,加上一身野生诗人的扮相,让初识胡续冬的诗人廖伟棠立即把他定位为“小霸王、京城恶少式的狠角色”。

胡子有了女儿后,他的老友诗人冷霜就再也没在晚上友人聚会的场合见到过他。胡子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送女儿去上学。傍晚放学后,就骑车载着女儿在校园里喂流浪猫,女儿负责喂,他负责拍照。北大哲学系教授、好友吴飞说,胡子确实变了,变的是他关心的具体问题、具体生活领域,但是他对事情、对人的率真和纯粹,一直没有变。

胡续冬与女儿 供图:阿子

想起胡子,“过马路时突然泪流满面”

胡子告别仪式后,北大外院人公号发布了一篇《给胡续冬老师的话》,胡子的学生纷纷诉说着关于他的珍贵记忆,情真意切。

胡子为什么能赢得学生如此热爱?从他无比投入地参与北大招生工作大概可以窥见一斑。

胡子在招生这件事上可谓“入戏”。入戏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他进入到北大清华互相戏谑的情境,一个是他把这事视为可以驰骋疆场、施展各种才智的战场。

“他其实是有各种方面的能力的,可以干任何事情。”虽然经常把招生工作自嘲为去当推销员,但阿子觉得胡子是挺享受的,“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很刺激的游戏。”

但更深层的是胡子把招生视为对北大的一种回报,也是真的为那些处在十字路口的学生所想。比如有一个学生自己很想去北大,但是方方面面的阻力很大,胡子帮助他下定了决心,最后填了北大的志愿。

对自己的学生就更是无微不至,甚至有着近乎“闲人马大姐”的热情。胡子请吃饭,包括在外边和在家里,是胡子学生们的共同记忆。

只要是那种小班课,结课的时候,胡子一定会请学生们去吃饭。学生徐曦跟着胡子和阿子吃遍了北京的“苍蝇馆子”:牡丹园的食盅汤,大钟寺附近的巴州办,北航西门附近一家贵州菜,还有人大双安商场附近的“疯狂抄手”,“他专栏里写过的馆子几乎都带我们去吃过。”

胡子和阿子从畅春园搬到蔚秀园后,一居室变成了两居室,夫妇俩人就开始张罗着请朋友和学生去家里吃饭。俩人都有好手艺,还分别出了《胡吃乱想》和《灶下书》两本饮食书。

虽然生活中对学生们如父如兄,不拘小节,但他对待上课则是极为认真的。他在北大开了两门公选课,一门讲诗歌,一门讲电影,“特别火,很难选上。”

在胡子的告别仪式上,学生们给他献上的挽联写道:

亦师亦友,如父如兄,善庖厨识鸟兽十八般武艺,人间自他温暖

不端不装,可庄可谐,崇智识爱自由满腹笼诗才,世上再无吾师

胡续冬与学生们 供图:阿子

“他能叫出楼里每一个保安的名字”

女儿上幼儿园时,胡子还是家委会主席。幼儿园园庆时,向家长征集作品,胡子特意写了首词,另外一个家长谱了曲,作为园歌的候选。告别仪式上,这些家长也送来了花圈,祝“主席”走好。

阿子和朋友们为胡子办了一个符合他“人设”的告别仪式。他们选择在礼堂播放胡子生前和女儿玩耍的视频,他钟爱的意大利歌《Bella Ciao》,以及他旅行的照片,选择让告别不要那么悲伤,让大家感到朋友还在身边。

但是西川、翟永明没能抑制住情绪,搂着阿子痛哭。就像胡子在诗人马骅、马雁辞世时,没能忍住泪水一样。

告别仪式结束后,朋友们迟迟不愿离去。在礼堂门口,大家盘腿坐在水泥地上,坐在中间的胡子大学同学许秋汉抱着吉他开始弹唱,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歌声越聚越响——“未名湖是个海洋,诗人都藏在水底。灵魂们都是一条鱼,也会从水面跃起。”

朋友们都对阿子说,看见那道彩虹,觉得胡子对这个告别仪式是满意的,就这样跟我们说再见了。也有几个胡子的学生说,胡子现在掌握了操纵天气的能力,正在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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