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宝昌所著的《大宅门》里,二房白文氏生了一儿一女,都非普通人,一个儿子白景琦,一个女儿白玉婷。
白景琦笑着出生,从不流泪,一辈子活到老都是硬汉子一个,一生娶了四房太太。
白玉婷从小迷上了戏子万筱菊,三十多岁不出嫁,让哥哥白景琦主动去向已有妻儿的万筱菊说亲,一大户人家小姐甘愿做他的姨太太,但万筱菊也不敢娶进门,于是,白玉婷大张旗鼓,用习俗婚礼的模式,和万筱菊的照片成了亲,一过便是一生。
白玉婷从大宅门里搬了出去自己独住,屋里到处摆放着“菊花”的图案,夜夜捧着心上人万筱菊的照片入睡,一晃便是十年。
万筱菊被国外人逼迫不得已躲进了白玉婷的家中,才发现满屋到处摆放的菊花和菊花装饰图案的被套等,墙上还挂着自己的戏照,才得知白玉婷这十年是伴着他照片过来的。
万筱菊甚觉凄苦,想要用实际行动“补偿”白玉婷的这份痴情,然而,白玉婷从未觉得苦,倒有一份自在与满足,在她心里,她始终坚定地认为,自己嫁与的是戏台上的万筱菊,而非真实生活里的万筱菊。
当一个人迷恋另一个人的灵魂,与自己精神上所设想出来的完美人设时,若看到了现实里没那么高雅,生活里一样要吃喝拉撒,放屁打嗝,会瞬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爱情与爱人,只觉丑陋不堪,似乎梦幻破灭,一地的心碎,再也无法好好生活。
白玉婷便是这样的女人,她拒绝万筱菊的“垂爱”,只因逃难来的万筱菊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迷人,而在她精神世界中一直占据着她心的万筱菊,却无形中排斥着眼前这个真实的万筱菊。
如果说习惯可以改造一个人,那么,习惯同样也可以毁灭一个人。
十年如一日的“爱情习惯”,让白玉婷在当初求爱不得时心如伤灰,又在习以为常以后,不再需要情人的怜爱。
脱下戏装,走下戏台,褪去浓妆,回到兵纷马乱,动荡不安,深宫宅院的现实世界以后,那个如此“梦幻”的万筱菊形象荡然无存,那白玉婷痴痴守候戏台的那份“动情”,又如何去依附?
如果,白玉婷当初没有拒绝万筱菊的示爱,那么,此后的她,便不可能活成她本来的模样,那这段情也就只能成为一段“胭脂俗粉”般的家长里短,哪时还有荡气回肠之感。
有些念念不忘的爱情故事,总是附有一层神秘的色彩,或是爱而不得,或是共同对抗不惧任何,或是单恋痴情一生不改,总归,有些情,只能错过。
白玉婷与万筱菊的这段情,只能错过,才会成就出更“传奇”的白玉婷。尽管这份传奇里面,多少包含着苦涩与凄婉。
作者郭宝昌曾经说过,白玉婷的原型便是她的十二姑,万筱菊是梅兰芳。
在白景琦后来决定分家时,白玉婷因没有家室,一人分得的家产是很大一笔,不像其他每一家都有好几口人,对于白玉婷这个独生自由的身份来说,拿着一笔巨资,哪怕年纪不小了,也多的是人上门来提亲的,却都被白玉婷一一拒绝。
这样的拒绝里面,不知道存在着多少真情实意,但想来,冲着财富的大概占多数,可是,无论真有几个对白玉婷爱慕的,倒也无法再走进她的心,因为,在白玉婷的心里,活在她精神里的万筱菊早已占了全部,哪怕活生生的,真实的万筱菊就在眼前可得,也无法再走入她的心。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艺魂”,是可以用幻想里的恋人去“害伤”他的真身的,这是一场“虚”与“实”的较量,而裁判却是白玉婷的思想,“虚像”的长时间占据与习惯,早已将“实相”打败,意识的偏见早已产生,又何来公平较量和争取?只能一败涂地。
然而,白玉婷乐滋滋地活在了自己所画的“镜像”里,将自己的爱情“圈禁”了一生。
直到老年,一个孤独的老妇人,也抵不过世俗的偏见与民间的飞短流长与歧视,过继了大房的一个孩子占青到膝下,不料,一个手上拥有如此财富的老妇人,又怎么可以不让旁人觊觎她的一切呢。占青卷走了玉婷所有的钱出了国。
白玉婷凄婉离世,还是那间摆满了菊花,挂着她心上人戏照的屋子里,过往的一切,像极了一出戏,而自己和万筱菊共同唱出了一台没有观众的好戏,戏里的两人琴瑟合鸣,一直唱到天堂,不离不弃。
如果说,旁人看白玉婷的一生,算是一出结局,那么,对于白玉婷自己来看的话,却又极尽充实过瘾,她活成了她自己,做了当下世俗里没人敢做的事,她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过完了一生,不受任何人牵制,也没不像哥哥白景琦一样事事都顺了母亲的心意,而委屈了自己。
白玉婷活得洒脱又自私,热烈又迷失。
没人能说清她是否真找对了活着的方向,也没人能说清她真的活的荒唐与糊涂。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只能在别人惊心动魄的故事里,潦草过完自己的一生。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伤亡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