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的大尺度的床戏,为什么确有必要?

易先生对王佳芝说:“我比你更懂怎么做娼妓。”

“床戏为什么必要”的回答,已经很全面了,但“那么大的尺度为什么必要”,这就要从《色戒》的荒诞性讲起。

不知道大家看完电影是什么感受?色情吗?我感觉到一种巨大的荒诞和无力。

原本是一群单纯的大学生,一次头脑发热的爱国行动却让他们双手沾满鲜血、成为特务,短短三年后就被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 在香港,王佳芝忙着化妆、破处,而易先生却已经全家搬去了上海。

    在上海,王佳芝本想干掉易先生,没想到却“戏假情真”地爱上了易先生。

    刺杀行动前,王佳芝满以为自己救了易先生,却没想到她其实是害了易先生(这一点后面会解释)……

    在最后一幕李安给了一个颇有深意的镜头,即将被枪决的学生们跪在深渊面前,不知道他们看到的是不是命运的深渊呢?

    「易先生的命运同样是荒诞的。」

    《色戒》有明暗两条线索,明线是王佳芝等人的刺杀行动,暗线是易先生向国民党投诚。

    在香港浅水湾饭店,易先生说他往来的大人物(主要是日本人)眼里只有恐惧。

  • 相似的,在第三次床戏后、送钻戒剧情前,易先生在日本人开的酒楼里告诉王佳芝,“你听她们唱歌,哭起来像丧家之犬。鬼子杀人如麻,其实心里比谁都怕。”“知道江河日下,等美国人一开打就快到底了。” “看这粉墨登场的一帮人,还在荒腔走板地唱戏呢。”

    所以,易先生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日本人,但是为时局所迫必须给日本人卖命——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日本人的酒楼里告诉王佳芝:“我比你更懂怎么做娼妓。”

  • 因此,易先生想到向国民党投诚。剧中有几个证据:

    1、美国送给重庆的一批军火不见了,国民党和日本人都在查,证明截胡军火的另有其人。延安的主要势力范围不在上海,很可能是易先生截下来,日后献给国民党表忠心。

    22、易先生书房里的摆设:墙上一边挂日本国旗,一边挂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中间是孙中山画像,下书自由平等博爱。

    (经 @Kocham Cie指出,这一幕右上角的旗帜是汪伪政府的标志,右侧黄条区别与孙中山政府的青天白日旗。原答案的解读有误。

    但综合画像和书法,我个人依然倾向于将这一幕解读为,汪伪政府虽然表面受日本人左右,精神上依然认同的是孙中山的纲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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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日本人易先生深夜在书房烧文件,秘密文件的火光映在孙中山(当然代表重庆)的照片上,表示文件和重庆相干。易的照片靠向孙,日本人的照片已经到了角落,黑乎乎看不清了。这是一个异常明确的镜头语言,弃暗(日本人照片)投明(孙中山照片,映着正义的火光)。

    4. 国民党特工老吴说“姓易的杀了我老婆还有两个孩子,我还能跟他隔着一张桌子吃饭!”英文台词说得更明显,“at the same table”。“隔着一张桌子”就是“同一张桌子”的意思,就是说易先生和老吴已经见过面,对上线了。

  • 「也就是说,此时的国民党已经没有杀易先生的理由了。」

    在行动前王佳芝给邝裕民打电话时,李安给了行动小组一个全部人员的镜头,里面没有老吴,说明王佳芝接到的刺杀命令很可能是邝裕民为了尽快将王佳芝解脱出来而私自下的命令。

    而且,在进入珠宝店之前,王佳芝扫视街头,发现街上的特务都是生面孔,邝裕民小组一个人也没有来;而珠宝店里那位特务气质很明显的“客人”与易先生对视了一眼,极有可能表明特务就是易先生麾下的人。所以,易先生和王佳芝一起进入珠宝店时才会那么淡定从容。

  • 「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王佳芝那一声“快走!”」

    易先生担心是老吴变卦又要杀他,匆匆忙忙夺门而逃。没想到,回到宪兵部才听到张秘书的报告:“领头的姓邝,我们跟踪他一段时间了。” 也就是说,张秘书对邝裕民小组的情况一清二楚,街头多出来的那些探子很可能也是张秘书派的。至于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易先生——“因为您跟王小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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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关系当然不只是情人关系,而是“同志关系”,“情报传递关系”。很多回答都分析过,易先生和张秘书从香港时期开始就清楚王佳芝的身份,后来王佳芝能留下来完全是因为她“不务正业”,不当特务只当她的麦太太。可是,王佳芝的身份一旦暴露,就说明易先生已经被重庆方面打入敌后,难逃审查。

    当天晚上,易先生回到家,坐在王佳芝曾经的床上轻轻抚摸着她曾经呆过的地方,这时易太太进来告诉他:“今天傍晚,张秘书和你助力两个人拿走了……你书房里一些东西。”

    如果没有特殊文件应该什么都不会拿走,而“拿走了一些”,说明易先生还没烧干净。

  • 在影片开头那段倒叙中,易先生原本要和三浦(日本上司)一起吃晚饭,张秘书却告诉他日本人打来电话说晚饭取消了,请易先生第二天早上直接去宪兵部。那时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命运呢?易先生一定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个日本人的傀儡罢了,他没有能力保护王佳芝,甚至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李安将最后一个镜头锁定在白色的床单上,给易先生的命运留了白。可是不难想象……

    此时易先生的命运已经与王佳芝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在命运的巨大漩涡中上下浮沉,渺小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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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易先生做爱的时候要拼命地做,好像,用王佳芝的话说,“只有那样他才感觉他活着”。这三场床戏的配乐是用弦乐为主的交响乐营造出了一种稍有些沉郁、悲凉的氛围的,而李安的拍摄手法也并不色情。反而,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大尺度是拍不出来的。

    比如第一场床戏,易先生必须扯光底裤、摸遍全身才知道这个女特务身上没有带枪。

    第二场床戏,易先生即使高潮都不敢闭眼,两个人越是激情越衬托出易先生的恐惧。

    而第三场床戏,镜头语言很清晰地表明王佳芝看到了床边的枪,易先生也看到了,并且知道王佳芝看到了,可他还是任由王佳芝用枕头捂住了他的眼睛,他愿意这么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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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爱玲版的《色戒》大概是“他,到底是爱过她一点点的吧。”

    而李安版的色戒有悲情,有爱情,有大尺度,也有大尺度托载起的更大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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