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过，老妈急得直跳脚，筱歌却都当了耳旁风，此刻她的心思和眼睛全都在前方的李天然身上。
李天然是穆云里的学生，连续旷课三天了，穆云里是音乐老师，原本不用管这么多，但是这个李天然歌唱方面堪称奇才，深得穆云里的赏识，准备选他去参加省里的歌唱比赛，这个节骨眼上旷课玩消失，让他很是头疼。
筱歌一大早就到李天然家等候，到了上学的时间，李天然如往常一样出了家门，但是到了路口就向和学校相反的方向跑去，而且还是一路小跑，像是有谁在追他一样。
筱歌也一路快步跟着，看到他跑进了一座公园。
天寒地冻的，公园里人很少，筱歌怕被发现，便一直躲得远远的，假装在锻炼身体，眼睛一直偷偷瞄着李天然。
李天然来到小湖边，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便小声念了起来。
大冬天的，不去上学，逃课跑到公园里学习？这孩子莫不是脑子坏掉了？筱歌心里偷偷吐槽道。
李天然背了会儿书，大概也是觉得冷得受不了了，收起课本，便向公园旁边的大厦走去。
筱歌看到他进了门，赶紧跟了进去，还好，商场里刚开门，几乎没什么人，转了一会就看到李天然坐在角落的休息区的长椅上，正在看书。
好歹算是找了个暖和点的地方。
筱歌看李天然安安稳稳地在学习，自己在一边杵着也着实可疑，便到处逛了逛，不定时回来看上一眼。一上午过去，筱歌手上就多了两个袋子，而李天然则一直坐在那里看书，姿势都没换一下。
中午，李天然随便吃了一个面包，买了一瓶水，然后就又回到了之前的座位上继续看书。
不过，筱歌还是感到有些奇怪，那瓶水据她所知，非常贵，买他手里的面包能买五个了，既然买了这么贵的水，为什么不吃点好的呢？而且李天然明明自己带了个保温杯。
李天然一直在商场里待到了晚上九点打烊，差不多也是他们学校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才离开了商场。
终于看到李天然进了小区，一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筱歌刚转身要走，却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李天然！”
筱歌赶紧侧身躲进旁边的树丛后边，借着灯光看到一个比李天然稍微高一点的男生叫住了他。
“哥……”李天然有些胆怯地低下头，双手不自然地攥了起来。
这是李天然的哥哥？筱歌有些纳闷，虽然看不清那个男生面容，但是男生和李天然的气质完全不同，身材高大，仰着下巴，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当下最时髦的新款，不像李天然，虽然个子也挺高，但是看着很瘦弱，怯懦寡言，身上的衣服也都有些肥大。
“你这两天干嘛去了，怎么不去上学？老师可都找我了！”
李天然的哥哥问道，李天然却没有回答，低着头不说话。
哥哥见状，向李天然又迈进一步，同时看了看周围，继续说道：“我帮你撒了谎，说你生病了，但是这事要是被妈妈知道，我可就圆不过去了。”
“别……别说……”李天然终于开了口。
“不说可以，但是你总要有所表示吧……”
“我，我没钱……”
“得了吧，我看见你有小金库了，咱妈给你的零花钱，你都没怎么花，攒着娶媳妇啊？”
“你零花钱比我多，这钱……我想买把吉他……”李天然怯怯地说道。
“吉他？哈哈……”李天然的哥哥大笑起来，然后拍了拍李天然的肩膀。“哎哟，我的弟弟，莫不是真的以为自己能成为大明星？还买吉他？你就直说吧，给还是不给，不给，今天晚上我就告诉咱妈……”
“别，你要多少，我给你就是了。”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嘛！”李天然的哥哥一把搂住他，两人向家的方向走去。
筱歌看着两人走进楼道，便离开了。
2
李天然的哥哥叫李鹏程，比李天然大不到两岁，上高二，和李天然完全不同，不仅品学兼优、样貌帅气，而且性格阳光活泼，组建的乐队在学校女生心目中颇有人气。
李天然大概是因为哥哥太优秀，所以有些自卑，性格孤僻内向，虽然用功但是成绩却很一般，在学校里几乎像个透明人。直到前一阵子学校的元旦晚会上，他的同桌偷偷给他报了名，没想到一曲震惊全校，让人们知道，原来学校里还有这样一位唱歌的天才。
“真不敢相信李鹏程是这样的孩子……”穆云里叹息道。
“只能说他隐藏太深了，而且，我觉得他们的父母也有责任。”
“哦？怎么说？”
“我看李鹏程穿的衣服都是最时髦的名牌，而李天然穿的一看就是李鹏程的，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差，两个孩子的待遇却这么大差距。”
“是嘛，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我不是班主任，按理说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该参与，但是李天然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太棒了，我可不能看着这样的人才埋没，看来我要跟他妈妈见面谈谈。”
“嗯，李天然遇到你这样的老师真是太幸运了。”筱歌说着，脸不自觉热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很少说这样奉承的话吧。
“你太过奖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吧。”
“好的啊！”
“遇到你这样的老师真是太幸运了，呕……”辛赏夹着嗓子学着筱歌说话，还不忘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筱歌毫不犹豫扔了一个大抱枕过去，正中辛赏的后脑勺。
“哎哟，你要谋杀啊！”辛赏一手捂着脑袋，一手端着盘子走出厨房：“饭都凉了，又热了一下，凑合吃吧，谁让你回来这么晚。”
筱歌有些诧异地看了辛赏一眼，默默吃起了饭，说道：“你等我干嘛，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行，上次的事你忘了，以后十点之前必须回来，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总是去救你。”
“哎呀，别跟我妈似的，我自己心里有数。”筱歌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最近不是一直协助侯姐他们调查夏冬秋的案子吗，怎么样了？”
筱歌说的是辛赏最近卷入的一起谋杀案，辛赏原本也是光荣的人民警察，喝酒时救了一个被非礼的女学生，结果被反咬一口指认为强奸犯，最后终于自证了清白，那个女生却发生了意外，更倒霉的是，女生死前两人还见过面，如今辛赏的嫌疑总算解除了，可却迟迟不能复职，为此辛赏决定协助警方调查这个案子，以此立功争取早日复职。
“什么巧合？”
“比如尸体都遭受了动物的伤害，还有尸体发现的地点，都是比较隐蔽没人发现的地方，但却没有移尸的痕迹。”
“这能证明什么？”
“说明凶手要么是将死者约过去的，要么就是跟踪死者到了那里进行行凶的，我们比较倾向于前者。”
“那应该就是认识两个死者的人咯？”
“没想到这个案子这么复杂，你看看你，喝个酒喝出这么多事来。”
“所以我戒酒了啊，对了，你今天给那个穆云里又办什么事了啊？”
筱歌把今天跟踪李天然的情况告诉了辛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一看这个孩子就是不受父母待见，也难怪，他那个哥哥品学兼优，心眼又多，自然受到偏爱些，但是这个孩子让我感觉……”
“怎么了？”
“我觉得他很恐惧，他旷课应该是在躲什么。”
“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什么人欺负他？”
“穆老师通过周围的学生了解了一下，说并没有。”
“哼，肯定是方法没用对，这些高中生，油的很，想从他们口里套话，必须用非常手段。”
“什么非常手段？”
“明天让你见识一下。”
3
第二天一大早，辛赏就在房间里一通收拾，不一会儿从房间里走出来，只见他紧身裤配小皮袄，还用发胶把头发全都固定到了头顶，社会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筱歌看着辛赏的样子，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就是你说的非常手段？”
“这是第一步，行头很重要。”
可惜一出门，辛赏就被打回了原型，零度左右的温度让他立刻缩成了团，一路小跑着窜进了车里。
来到学校，辛赏和筱歌根据穆云里提供的照片，找到了李天然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男生。
看到一身社会人打扮的辛赏，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
“大大大哥，我我我没钱，我家里很穷的。”
“没钱还穿阿迪？我看着怎么也值个七八百吧。”辛赏看着小男生的鞋吊儿郎当说道。
“假假假的，你喜欢就给你了。”
“算了算了，鞋算了，跟你打听个人，李天然你知道吗？”
听到李天然的名字，小男生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脖子也伸直了，嘴也不结巴了：“那是我同桌，他的事我都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就想问问他为啥逃课，好几天看不见他，怪想他的。”
小男生眼睛一眯，狡黠一笑，说道：“你不会是老师请来的吧？”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筱歌闻言噗嗤笑出了声，辛赏立刻涨红了脸。
“少废话，问你你就说，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你快拉倒吧。”筱歌将辛赏拉到一边，对小男生赔笑说道，“他就一神经病，别搭理他，我其实是李天然的朋友，听说他最近出了点状况，所以想来问问，我感觉他好像在躲什么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小男生看着筱歌认真的眼睛，表情也变得严肃，两只眼睛偷偷瞄了一下四周，悄悄伏在筱歌的耳边说道：“你快救救李天然吧，他哥哥想杀他！”
“什么？”筱歌不敢置信地说道。
“是真的，这事只有我们俩知道，那天吃过午饭从食堂回来，我看见李天然的哥哥给了他一瓶水，就过去抢了过来。原本只是想跟他开玩笑，结果我刚拧开瓶盖，他哥哥突然窜了过来，一把将瓶子抢过去扔到了一边，还特别凶的骂了他一顿，说不尊重他，把他送的东西随便给别人什么的，反正有些莫名其妙。等到吃晚饭再从那经过，就看到一只猫死在了路边，口吐白沫，旁边就是中午扔的那瓶水。”
辛赏和筱歌面面相觑，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确定那只猫是喝了水死掉的吗？”
“确定，旁边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那么一瓶水，而且洒在外面的水周围还有很多死掉的蚂蚁。李天然这个人特别善良，看见猫死了，哭的特别伤心，说是自己害的，还差点害了我，所以就决定不来学校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说了老师会信吗？品学兼优的文艺标兵谋杀亲兄弟？说出来你信吗？”
筱歌皱了下眉头，说实话，她心里也还是存疑的。
“看吧，连你都不信，更何况是我和李天然这种在学校里的透明人，说出去，光那些李鹏程的脑残粉都得喷死我们俩。”
“李鹏程还有脑残粉？”
“哎，你们这些老人是不知道高中女生有多么的闲，李天然什么都没做，还被那些女生各种谩骂，说他给李鹏程抹黑什么的。就因为这个，我才偷偷给他报了元旦晚会，就是想为他抱不平！”
辛赏为小男生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仗义！”
“但照你这么说，李鹏程没有害死李天然的理由啊！”
“怎么没有，且不说李天然自从元旦晚会后也多了许多脑残粉，就凭去省里参加比赛这件事，原本定的是他哥哥，他这一亮嗓，穆老师执意要他去，他哥哥是有气不敢撒。”
“就……就因为这个？”
“你别不相信，对于李鹏程这就是天大的事了，哎，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迟到了。”说完，小男生推推眼镜，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筱歌满脑袋疑惑，实在不敢相信小男生的话。
辛赏看出筱歌的疑惑，说道：“说实话，青少年犯罪接触过一些，确实有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杀人的，但是杀亲兄弟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今天跟踪李鹏程，看看这小子到底藏着什么心！”筱歌攥起拳头下决心说道。
“我还要去跆拳道馆上课，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可小心点！”
4
李鹏程在学校里待了一天，筱歌在学校门口守株待兔了一天，终于在晚自习结束后逮到了这只兔子。
筱歌远远跟着李鹏程，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带着青春期的桀骜与稚嫩，实在不敢相信他会做出杀害亲生弟弟的事情来。
李鹏程回到家里没一会儿，就又走了出来，还换了一件肥大的羽绒服，一走出楼道，筱歌便觉得他神色与之前大不相同，一边走着一边四处张望，似乎很怕被看到。
李鹏程来到小区门口，正好李天然也回家来，看到自己的亲哥哥站在门口，李天然全身立刻紧张起来。
“你怎么这么晚？那什么，嗯，我有点事要跟你说，我们找个僻静地方告诉你。”
“什么事啊……你就在这说呗，也没什么人……”
李鹏程没有说话，从左手的口袋里掏出一瓶水来，筱歌看着那个瓶子觉得有些眼熟。
“不跟我去，你知道后果……”李鹏程压低声音说着，最后连拉带拽地拖着李天然向公园走去。
这是李天然每天背书的公园，寒冬腊月，已经快十点了，公园里只有几盏孤灯，到处黑黢黢，冷森森的。
跟在两个少年身后的筱歌尽可能地让脚步放轻，生怕发出什么声音让他们发现。
不过还好，两人只顾着低头快步走路，没人向后看一眼。
直到到了小湖边，李鹏程才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一番。筱歌赶紧蹲了下来，正好旁边的一个长椅挡住了自己，将相机放在长椅上，调好了光圈快门，静静等着看李鹏程如何作妖。
李天然始终与李鹏程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看到李鹏程停了下来，一只脚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离我这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这水的事，你可得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李鹏程说道，两只手始终揣在口袋里。
李天然皱皱眉头，犹豫着不敢向前，李鹏程看到李天然出了神，迅速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捅向李天然。
李天然浑身战栗了一阵，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筱歌浑身发着抖，几次想要去救李天然，但是理智告诉自己，李鹏程肯定还有下一步的计划，再等等，再等等。
果然李鹏程用脚踢了踢李天然，确定他完全失去意识，便将手里的电棒扔到了一旁，俯身将李天然的身子从地上捞起，拖拽着向湖边挪动着。
眼看着李鹏程马上就要达到湖边了，湖里的水虽然结了冰，但是非常薄，随便扔进去个东西都能击破冰层，更何况是一个一百多斤的人了。
筱歌看着李鹏程马上就要把李天然扔进水里，赶紧将相机塞进背包，一个健步飞奔过去，捡起地上的电棒，又紧赶了几步一把抓住了李鹏程羽绒服上的帽子，不知哪里来的神力将李鹏程扯到了一边，同时拿着电棒指着他。
“你……你干嘛！”李鹏程慌张地问道。
“应该我问你吧，你要干嘛！”筱歌眼睛盯着李鹏程，小心地蹲下身子拍了拍李天然的脸，没有反应。
“我跟我弟开玩笑呢，没想到这电棒这么厉害，我……我正打算把他抬回家呢。”
“把他抬回家？敢情你们家在这湖里啊？少废话，过来，把他扛起来，跟我去派出所自首！”
“阿姨，我真的不是坏人，这真是我弟弟！”
“阿姨？你叫谁阿姨呢！”筱歌顿时火冒三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鹏程面前，抓住了他的衣领拖到了李天然的身旁，“赶紧，把你弟弟背起来！”
李鹏程无奈地蹲下身子，费力地将李天然抗在自己身上，身子被压地弯弯的，腿还有些打颤：“阿……姐姐，求你了，别送我去派出所。”
“不去派出所可以，跟我回家去，我要告诉你家长！”
“哎……”李鹏程叹了一口气，背着李天然跟在筱歌的后面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李天然的家，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应该是他们的母亲，面对陌生的筱歌，面露些微的凶相，看得出不是好说话的人。
“妈……快……快帮我！”李鹏程在后面喘着粗气带着哭腔地喊道。
李妈妈脸上立马柔和了许多，慌忙地接过李天然：“哎哟，怎么回事啊，你背着他干嘛，累着了吧！”
“快累死了！”
李妈妈将李天然甩到沙发上，便给李鹏程倒了一杯水，还不忘给他揉揉肩膀：“哎哟，哎哟，这可怜孩子……”
只是，对于昏迷不醒的李天然，李妈妈一具也没有问，而站在门口的筱歌，更是感到尴尬。
筱歌干咳了一声：“咳，那个，你是他们的妈妈吧！”
李妈妈这才想起筱歌，横了她一眼，说：“嗯，你谁啊？你让我们鹏程背那小子的？”
“是，你的大儿子涉嫌谋杀你的小儿子……”
李妈妈冷笑一声，两手掐腰指着筱歌骂道：“你有病去医院，上我们家撒什么疯，你才谋杀呢！别在这里胡掰扯！”
“不是我胡掰扯，我说的真的，我有证据的……”
“狗屁证据，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赶紧给我滚！”李妈妈一边骂着，一边推搡着筱歌。
“就算不信我的话，你就不问问李天然为什么会昏迷吗？”筱歌用尽力气抵抗着李妈妈，双手紧紧抓着门框。
“他爱怎么样怎么样，管你屁事，一个扫把星，我都不管，你管得还宽了，赶紧走！”说完，李妈妈一口咬住了筱歌的手。
筱歌疼的大叫一声，松开了手，门也应声关闭。
回到家，筱歌心里还一肚子气，看着手背上一个大大的牙印，恨不得去打狂犬疫苗。
筱歌将今天晚上的事情告知了穆云里，两人都觉得这个妈妈很有问题。
“看来李天然的妈妈对他和他哥哥真是天差地别啊。”穆云里叹息道。
“如果只是偏心就算了，我看她就像白鹭一样，面对兄弟相残，却听之任之，眼睁睁看着一个将另一个杀掉。”筱歌说。
“白鹭？是鸟吗？为什么会这样？”
“据说是为了让子女能够更好的适应物竞天择的生存环境，有的甚至会只投喂长得更强壮那一只幼鸟。”
“那真是挺可怕的，对了，他们的父亲没有露面吗？”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刚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男人在卧室门口露了一脸，随即便躲进屋里，外面这么吵这么乱，始终没出来。”筱歌努力回忆着男人的脸，感觉似乎李天然有些相像。
“哎，看来他在家里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啊。”
“越是没有话语权，越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现如今，为了两个孩子的前程和安全，必须好好治一下他们的妈妈。”筱歌着急地说道。
“我……我们一起吗？好呀！”筱歌开心地答应着，今天晚上又要晚睡好好想想明天穿什么了。
5
筱歌站在学校门口，浑身冻得直发抖，牙齿都忍不住打架了。
“让你臭美，这天气你还穿裙子，你怎么不穿泳衣来啊？”辛赏阴阳怪气地说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筱歌，完全忘了前一天自己的糗样。
“你……你少啰嗦，我哪知道会这么冷啊，还有，你来干什么啊，真是的，哪都有你。”筱歌一路上没少埋怨辛赏，谁让他非要跟来，破坏她和穆云里的“约会”。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万一你又被绑架呢！”
“呸，乌鸦嘴！”
正说着，穆云里远远地招了招手，快步走了过来：“辛警官也来了，真是太好了。”
“好啊，只是有些人不觉得好罢了。”辛赏笑着说道，筱歌闻言，偷偷拿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对穆云里露出了标准的假笑。
三人在一家麦当劳会见了李天然的父亲李汉，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经营一家五金店，生意很不错，但是他的脸上却一丝生气没有，眼底里都是得过且过的死寂。
“你们找我什么事？”李汉平静地看着眼前三个人。
“我们是李天然还有李鹏程的老师，关于这两个孩子我们有些话想问一下。”穆云里简单介绍了一下。
“他们怎么了？平时都是我妻子在照顾他们，有什么事可以问她。”李汉微微低头，语气有些无奈。
“这个事不能问她，只能问你。”筱歌焦急地说道，“这两个孩子在家里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你应该知道吧。”
“你是说天然……是，他妈妈对他不好。”李汉点了点头。
“您应该知道原因吧，重男轻女的我见过很多，偏心某个儿子的也有不少，就算是偏心，也没有这样的，完全不放在眼里，感觉……不像是亲生的。”
“亲生确实是亲生，你看我们俩这个长相也看出来了……”李汉苦笑道，确实，老大李鹏程长相俊美像母亲，而李天然的样貌几乎就是复制粘贴的李汉的样子。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李天然，李鹏程企图谋杀李天然，而她却对此不闻不问。”
“这个……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我的错……”
事情追溯到十六年前，那时李汉夫妇俩生活还算和美，儿子李鹏程活泼可爱，五金店的生意也有了起色，而李汉的妻子赵美兰又有了身孕，怎么看都是让人羡慕的家庭。
可惜啊，人的欲望永远不能满足，原本对此刻的生活感到非常知足的李汉，却对店里新雇的店员，也是赵美兰远房的一个表妹林晓霜心动了。
李汉说，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动心，虽然他已经是一个父亲了。他和妻子是经人介绍，那时的赵美兰漂亮，唱歌也好听，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李汉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很快就结了婚，婚后彼此相敬如宾，用心经营，从来也没觉得对方有什么错处。
李汉提醒过自己，好生活来之不易，但是林晓霜每天笑靥如花地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李汉怎么也狠不下心来辞退，再加上林晓霜似乎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一来二往的试探之后，两人便在一起了。
李汉的心里不是没有恐惧和悔恨，只是感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喊停。
终于，那一天，赵美兰突然出现在五金店里，撞破了两人之间的丑事，悲愤交加，急火攻心，早产了。
那次的分娩差点要了赵美兰的命，李天然出生后，赵美兰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交给了孩子的奶奶照顾，全部的心思都用来和李汉做斗争。
林晓霜自然是被辞退了，连这门亲戚，赵美兰也断了来往。面对李汉，她也一改往日的温柔体贴，只剩冷面相向、恶语相加。
有几次李汉半夜里醒来，看着赵美兰坐在床头看着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吓出一身的冷汗。
每日在恐惧中生活，李汉终于忍不住和妻子提出了离婚，并且愿意净身出户，他原以为妻子会同意，却没想到，赵美兰拿出一瓶农药，仰头就要喝，李汉赶紧拦下，再也不敢提离婚。
赵美兰觉得李汉提出离婚是因为对林晓霜的恋恋不忘，于是，即便林晓霜再也没有出现过在他们面前，赵美兰依然对她紧追不放，她每换一次工作，赵美兰都会去她的单位大闹一场，她每找一个新男友，只要被赵美兰知道，就一定会去破坏。
走投无路之下，林晓霜离开了海城，回到家乡，找了新的男友，正准备结婚，安稳过日子，却不料赵美兰带着李天然又找上门来。
赵美兰离开之后，人们发现林晓霜喝了百草枯，自尽了。
林晓霜死后，赵美兰收敛了些脾气，不再对李汉咒骂侮辱，但也再没有以前的温柔贤惠，两人如同一个房子里的陌生人，每天，李汉都在店里待到很晚，回到家，老婆孩子也都睡了。
日复一日这样的生活，早就把他磨成了一个挣钱机器，这期间他提过几次离婚，也都以赵美兰的以死相逼结束。李汉知道，赵美兰对自己没有爱，她这么做只不过就是为了维护表面的风光，和两个孩子的未来，所以李汉也就忍了下来。
只是奇怪的是，从林晓霜家回来之后，赵美兰就对李天然十分冷漠，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儿子李鹏程身上，可以说是要什么给什么，可是李天然，连一件新衣服，一件玩具也没有买过，李汉也对赵美兰提过异议，但是得到的答案也都是不要管。
李汉偷偷给过李天然几次零花钱，可换来的都是赵美兰对李天然的愤怒和殴打，李汉这才明白，赵美兰是把李天然当作自己的影子，自己对他越好，就只会让李天然受到更多的苛待。
无奈之下，李汉把自己变成了家里的一个透明人，除了定期给家里打钱，关于家里的一切他都不再说一句话。
6
“事情就是这样，是我当时一时糊涂，害了林晓霜，害了我们一家……”
看得出李汉是真的悔过了，眼底的青黑也证明了他这后半生是怎样的煎熬。可是筱歌对他却同情不起来，每个人都会犯错，可是有些错是无心之失，有些错却是自己选择的，很多人在选择错误的时候都会安慰自己，不得已、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却不知道，有的时候一个错误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覆水难收。
“我打断一下，你是说，赵美兰带着李天然去找了林晓霜，回来之后，林晓霜自尽了，而赵美兰开始苛待李天然，在那之前她对李天然态度怎么样？”辛赏一本正经问道。
“当时天然只有三岁，在那之前虽然不像鹏程小时候那样宠爱，但是总体来说还过得去，但是自那天之后，说实话，连我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动辄打骂不说，什么家务活都让天然做，吃还吃不好……哎，我妈在的时候还能护一护，老太太一走……”大概是回忆起了母亲，李汉眼里流露出难得的伤感。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是那一天呢？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林晓霜会在马上结婚的情况下自尽，还让赵美兰对儿子态度大转变呢？”辛赏一手抚摸着下巴皱着眉头思考着，突然抬起头，看着李汉大声问道：“李天然现在在哪？”
“在……在家啊，他昨晚昏迷，今天还有些没力气，她妈妈给他请了假……”
“不好，快，回家！”辛赏大喊一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个箭步窜出了大门，其他几人也赶紧追了过去。
总算赶到李汉的家门口，李汉呼呼喘着粗气，钥匙因为手不停哆嗦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但就是插不进钥匙孔。
“给我！”辛赏一把抢过，迅速地打开门，一个侧身就闯进门去。
房间里一片凌乱，像是经过了一场争斗，李鹏程面对着夺门而入的四个人有些傻眼，紧张地看向沙发。
沙发上李天然被绑住了手脚，全身还在挣扎着，他的妈妈赵美兰正跪在旁边，一手死死抱着他的头，一手将一瓶水灌进他的嘴里。
“你在干什么！”李汉大叫一声，冲了过去，一脚踹开了赵美兰，筱歌也跟着冲过去，将李天然的身体翻了过来，用手伸进李天然的嘴中抠了两下，李天然“哇”的一声终于把刚才喝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医生和警察，很快就来了，李天然被送进医院，很快脱离了危险，而赵美兰和李鹏程也将面临法律制裁。
关于十三年前林晓霜死去的那天，这么多年李天然忍受恐惧和虐待也不敢说出口的话，终于可以说出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