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飞行员的眷属,真的不是人受的”

在电影《冲天》里,飞行员眷属夏庆华的这句肺腑之言,精准概括了电影的主要内容。

可正如看过的网友所说,《冲天》绝对值得一看。

这部时长98分钟的电影,通过飞行员及其亲友往来信件、老照片、历史影像资料、二维动画、飞行员遗属访谈等,再现了1937-1945年中国空军的英勇抗战史。

即使不看画面,只听声音(旁白、访谈、书信内容、虚拟的人物内心活动等),这些语言的力量也足以令观众泪流满面。

01

电影开篇不久,便聚焦到刘粹刚身上——他是中国抗战中击落敌机数量最多的中国飞行员。

不过,影片没有立即展示他的英勇作战,而是先说起他写给许希麟的表白信:

“初遇城站,获睹芳姿,娟秀温雅,令人堪慕,且似与余曾相识者。初余之注意女士,而女士或未之觉也。车至笕桥,匆促而别,然未识谁家闺秀,如是风姿,意不复见,耿耿此心,望断双眸,而盈盈倩影直据余之脑蒂,挥之不能去……”

观众也一下子觉得离刘粹刚近了许多:这不就是个刚谈恋爱的小伙子吗?

难怪生于旧礼教家庭的许希麟的母亲主动说“现在通行男女交往,你就和他通信做个朋友吧”,父亲也表示“粹刚这个年轻人的确不错”。

旁白解说,一句“爱情来的时候也是一瞬间”后,展开两人的通信、交往、喜结连理,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然后急转直下,战争爆发,刘粹刚上战场才两个多月就壮烈牺牲,年仅24岁。

死前,他在家书上写道:“假如我要是为国牺牲、杀身成仁的话,那是尽了我的天职。您……不要因为我而牺牲一切,应当创造新生命,改造环境。我只希望您在人生的旅途中永远记着,遇着了我这么一个人。”

对自己生命的豁达、一腔报国志、对妻子深沉的爱和祝愿几乎溢出屏幕。

电影选用的信件文字加旁白娓娓道来,从轻快到紧张再到沉重,仿佛一朵花逐渐萌芽、生长、然后在盛放时被闪电摧折。没有刻意煽情,就是当事人的原话和所思,却直击人心。

02

许希麟得知丈夫的死讯,顿觉“日月茫茫,不知若何度此年华”,悲痛之下差点殉情,好在被拦下。之后她继承亡夫意志、创办粹刚小学,收容空军子弟。

她代表的是一类遗属:从开始就知道当年国家、亲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还有一类遗属是以高志航之女高友良为代表的:当时年纪小,待明白时已只剩回忆可供追寻,甚至能回忆起的都有限。

访谈里,高友良说起童年:“我也不太清楚父亲到底在做什么,只晓得他出去时候一身军装穿得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我给他脱靴子……他就这么一蹬,我就碰,靴子就脱过去了。

“爸爸喜欢把我抱得高高的,举起来啊这样子。”

高志航既是航校教官、又要参加空战,平时十分忙碌,难得回到家里,这些就成了父女俩的快乐时光。

为了增加亲子时光,高志航告诉女儿:日常训练,经过咱家我会低飞。于是,每当听到头顶飞机的轰鸣声,高友良便格外开心:那是我爸爸。

想起这一段,高友良也忍俊不禁:“其实是不是爸爸飞我也不知道,反正飞机就是我爸爸。”

女儿回忆里的高志航,不是“空军战神”,而是一位平凡的、在身边就能找到影子的慈父。

平心而论,高友良这些话语内容本身,是非常愉快温馨的,她诉说时都带着笑。只不过,放在《冲天》的大背景里,越是平淡温暖,就越是让人飙泪:高志航与家人相聚前后,他其实刚与死神擦肩而过,转眼又要直面生死;而这些温馨时光也是短暂的,1937年高志航牺牲,高友良不过七岁,还不太明白“死亡”是什么,等她能看懂事后报道,上面所有父女温情时光已成了珍贵的回忆片段。

03

到了1942年,“驼峰航线”开辟,主要用于运输战略物资。这条航线至关重要,用旁白的话来说,“运输线的维系与争夺,恰恰是战争后期双方攻守的重点”,特别是在中国海岸线已于1943年被日军全面封锁、国内唯一一条对外道路滇缅公路被切断的情况下。

所谓“驼峰”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形似骆驼背脊凹处的一个山口,也就是说,这条航线需要飞越喜马拉雅山脉。

具体是怎样的艰难,电影是通过旁白来解说的——

先是一个直观的数字,“超过五百架飞机失事”;

再是一句描述:“在晴天,飞行员完全可以沿着山谷间铝制飞机残骸的反光来导航。”

简单而画面感十足。

旁白还告诉我们,“这是二战期间为时最久规模最大的空中运输”。

这究竟是多少架飞机、碎裂成什么样,才能铺遍整条航线的山谷?

飞机如此,机上人员呢?他们中有多少“刘粹刚”、“高志航”,他们又留下了多少“许希麟”、“高友良”?

能理解导演为什么没有制作或放映飞机在“驼峰航线”运输的直接画面——单单那句画面感十足的描述,已经让人不敢深想、细想,脑海中哪怕浮现一瞬模糊的图像,已然足够惨烈。

而这句抗战后期的描述,其实借用来想象前期、中期的空军作战场面也不违和。中国军民为了抗战胜利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这些空军,一方面是名副其实的精英:个个都是文武双全、品行好、满怀爱国心的高富帅。可以说,生在任何一个年代,他们都有资格、而且理应得到幸福,生活美满。

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普通人:跟我们一样,他们同样有家人、爱人或子女,有各自的爱情与亲情。

可现实是——以航校八期毕业生金英的话为例,“到十二月一号一看,一百四十七个人只剩三个人。”

他们牺牲时的平均年龄,是23岁。

正因为他们有血有肉、能轻易引起普通人的共鸣,辞世又那样早,所以格外令我们悲痛。

另一位幸存者陈炳靖说:好多女孩子不懂空军的危险,但你良心晓得,不可以这样子。

因此,他们中的许多人放弃了成家。

旁白解说:他们必须下定决心,斩断自己的未来,才能让他们所爱的人有未来。

无数“许希麟”、“高友良”也确实迎来了胜利与明天,然而,未来里不见得有他们,他们的遗属也无法安心享受未来。

今天的我们生活在一个安稳的年代,物质生活丰富,更不乏精神世界的享受。

每一年的清明都是在提醒我们铭记:现在的生活是半个多世纪前,一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用自己的生命、他们爱人亲友的泪水换来的,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能亲眼见证如今的繁华。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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