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日是崔健的生日，而2023年的这一天，他整整60岁了。这时距离他1986年登上工体舞台石破天惊唱出那一嗓子《一无所有》，也已经过去35年。
比起他如日中天的八九十年代，崔健这些年公开演出的机会少了很多，这不能不说跟他的年龄直接相关。而从外形上看，自从十多年前戴上那顶绣着红五星的白色帽子，崔健就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其实不难想象，这与他逐渐增长的年龄也有关系。
这些年崔健公开发声的机会也少了，年轻人对他不像过去那样关注。尽管很多人也算喜欢摇滚，愿意花钱追看各种音乐节，《乐队的夏天》也红极一时，但种种迹象表明，年轻人对五六十岁的崔健已经不那么感兴趣——至少不像六零后七零后当年那么感兴趣。
而对于曾经那么热爱老崔的六零后七零后来说，他们在逐渐长大，逐渐人到中年，而作为他们偶像的崔健也已经老了。
我从九十年代才开始听崔健，对他的很多老歌耳熟能详，这些年也看过两次他的演唱会。2016年在工体那一次，崔健比起现在年轻五岁，但在现场我已经从他的声音中听出苍老，听出力不从心，不禁当场悲从中来：偶像老了，我们该怎么办？
01
2016年1月30日，国庆节前的那天晚上，我在工体看了崔健的“滚动三十”摇滚演唱会。那是他在纪念1986年首登工体的演出。
对于这场演出我事先是充满期待的，希望它能比2012年1月我看过的上一场更精彩。事实上也确实有很多不一样，比如崔健请来当年他们钟情的欧美摇滚乐团的鼓手，《中国之星》的歌者登台帮唱，谭维维和子曰乐队的秋野也前来助阵。
只有一点“不一样”我没有想到——歌曲的高音部分崔健几乎都没有唱上去。
02
演唱会一开场，崔健唱了两首不常听到的新歌，都是说唱曲风以说为主，听不出什么异样。第一首经典歌曲唱的是《假行僧》，前半部分没有问题，而当唱到“要爱上我你就别怕后悔，总有一天我要远走高飞”，能听出他的吃力，而到后面的“我想要得到天上的水，但不是你的泪”时，就已经完全变成降调。
听到崔健在这几句的表现，我首先是有些震惊，三年多没有听他的嗓音已经有所变化，紧接着就是伤心，尤其听到“我不愿相信真的有魔鬼，也不愿与任何人作对”，不禁有些失落——偶像老了。
崔健形象上的变化我们早有察觉，脸上皱纹变多，头上头发变白，这都是人之常情。而嗓音的忽然变化，是我没有想到的。
当晚崔健唱了不少他自己想唱的歌，也就是比较生僻的歌和新歌，这些歌的形式主要是说唱，对嗓音的要求并不算高，而剩下的几首经典曲目比如《一无所有》、《一块红布》、《花房姑娘》、《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儿野》和《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每个都带有高音部分，他在演唱时都做了低调处理。
03
坐在我左边的老哥点头表示理解：唉，这都多大岁数了，喊不上去了。
这样的歌曲听完一两首，我就有了心理预期，到了后面一些歌的高音部分，我就用力跟唱，尽量唱得和平时听到的录音版本一样高。坐在我身后的一个兄弟特别卖力气，听到每一首经典曲目都扯嗓子唱，那种感觉就是：老崔，你唱不上去的，我们帮你唱。
同样是歌手，同样是变老，摇滚歌手大概是吃亏的，他们曾经演唱的歌曲大都曲调很高，自己年龄越大越难驾驭，难免会让他们的歌迷失望，这已经不是他们记忆中那高亢的嗓音了。
唱歌也不同于演戏，不同年龄的人可以演出不同年龄的戏，以前演儿媳妇现在可以演丈母娘，而人们听演唱还是一厢情愿地想听到更接近原版的声音。
04
不仅是演唱。2015年我曾带大学同学去看一位相声演员的专场演出，这位演员年轻时候的相声作品我几乎全都听过，非常喜欢那时候年轻俏皮的他。而今他已经60多岁，从他亮相一开口我就听出有些问题，但我没有跟同学讲。听了一会儿同学凑到我耳边说：你听出来没有，他说话时嘴已经有点儿不兜风了。
我听完非常难过，我从他第一句就听出来了，只是我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常与我们见面的人，他们变老的过程我们全程见证，这种变化我们难以察觉，因而也容易接受。而有些不常见面的亲戚或朋友，多年没有碰面，对于你来说他忽然苍老的容颜，才让人难以接受。
我们不愿意看到偶像变老，但由于我们不常见到他们，当他们倏忽之间变了模样，就好像我们追随他们的梦的天空被打破了一样。
05
有人说，偶像可以换。难，能换差不多只能说明那不是你真正的偶像。
人对文艺的感知集中在青春年少的那几年，大量听歌看电影，心中的偶像由此确立。随着年岁增长和人生阶段的变化，每个人对文艺的涉猎都会逐渐受限，不愿或很难再像年轻时那样大面积接触全新的文艺作品，寻找一个又一个可能成为偶像的人。因此，你真正的偶像只有那么几位，确立之后就难以更改。
偶像年轻时候创造的文艺价值被你深度接受，你的过去和偶像已经不可分割，因此真正的偶像是不可替代的。当偶像们唱不动了，演不动了，我们不愿接受的同时，也要真心感谢那个曾经年轻的他。
只有那些与你并不同路不把你的心中偶像当回事的人，才会轻易地说一声：他老了。
老崔，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