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和晏明修重新在一起以后,晏明修几乎划分出自己大量的时间来陪周翔。
周翔开始慢慢有些名气了,给他的电影、综艺和广告越来越多。但每一次只要是晏明修过目筛选过,那些需要出国拍摄的,或者出差超过一周的通告都会通通被否决掉。
即使晏明修真的是“迫不得已”要上班,要么他就会死缠烂打让周翔陪他一起去,要么,就是他除了必须线下处理的业务,其他都带着手提电脑直接在线完成,只为可以坐在周翔身边陪他一起看剧本。
周翔原本以为波折过后日子就会安稳下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晏明修极其严重地缺乏安全感。
一晚上下来,除非晏明修真的因为累到不行而倒头大睡,要不然他必定会被噩梦惊醒,久而久之也未必是因为噩梦,他也有可能突然晚上会无端的醒来。
而每次醒来,他第一时间都会将自己蜷缩到周翔的怀里,用耳朵附在对方的胸口上,听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才能说服自己将心里面的惊悚和不安强行压下去。
而每天早上醒来,晏明修那双明亮通透的双眸总会惴惴不安地注视着自己,直到自己用着熟悉的语气跟他说早安,他才像是点穴已久的人被突然解救般地无力地赖在自己身上。
最为严重的,是只要周翔一出现小病痛的症状,晏明修立刻便会特别紧张地帮他挂专科急诊。
一年下来周翔因为小感冒,小咳嗽而吃过的药,抽过的血,做过的检查简直数不胜数。
刚开始周翔还会打趣开玩笑说现在终于换过来是晏明修紧张自己了。但后来他发现越来越开不了玩笑,因为晏明修太认真,也太执着了。
他的紧张和在意也是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周翔的无能为力。不是自己的身体却装载着自己的灵魂,不知道会不会随时什么时候突然消失。
虽然这都是他们直接默契地不会轻易碰触的禁忌话题,但他们都相当清楚,其实他俩现在都是如履薄冰,看似平和的表面下都是一碰即碎,布满裂缝的脆土。
周翔无法承诺更多,所以也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面尽量地给晏明修最大的回应和安抚。
但作为年长的伴侣,周翔觉得自己需要更加理性地去对待和处理这个问题。
而首先必须要让晏明修去克服的,就是尝试着不那么依赖自己,不那么惶恐不安,小心翼翼。
“明修,今天起来感觉已经没事了,昨晚估计只是喝了些咖啡所以才会闹胃痛。”周翔皱起眉头看着挡在门口不让他出去的晏明修,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不行,胃痛不是小事,怎样也得去看医生。”晏明修担忧的神情毫不克制,差点让周翔心软了,“如果你不喜欢去医院,我让家里的私人医生过来好不好?检查怎么也得做。”
晏明修坚决的态度让周翔头皮发麻,单单听到“检查”两个字他都已经产生了身体上的应激反应。真不是刻意,而是这段时间他检查的次数已经远超过他之前那三十几年的人生了。
“明修,上周才因为肚子不太舒服做的B超,上个月做的全身体检,现在还要让我做胃镜,是不是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了?”周翔沉声叙述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他懂晏明修的不放心,但是他必须要让他懂得放手,毕竟即使自己不会消失,但是正常的小病小痛怎样都会有,他不希望晏明修用这样的方式一直束缚住他自己,那他永远都要活在忧虑和担心受怕之中。
听到周翔严肃的神情,晏明修死命挡住大门的身体不自主地微颤了起来。
他害怕周翔这样看他的眼神,害怕周翔这样跟他说话的语气,更害怕的,是这人身上出现了病痛但他毫不知情,最终只能后悔自己为什么没照顾好这人。
“翔哥…没有小题大做…你的事情对我而言都是大事。”晏明修轻声安抚着周翔的情绪,并尝试着再次说服对方。如果这个检查不做,他会一直忐忑,任何事情都做不了。
“明修。”看到自己这么宝贝的人如此委屈的模样,周翔叹了口气,刚想要心软妥协,却被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完蛋!”周翔突然想起今天综艺约好了出发拍摄的团队,就在这个时间点。他来不及继续跟晏明修争论,立马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直接下楼准备出门。
“翔哥!”晏明修见状已经心急如焚,但又不敢逾越去阻止周翔的收拾,他寸步不离地紧紧守在周翔的身边,知道他开门打算离开才迫不得已叫了出声。
“明修,前天跟你说过我这两天有个外出的综艺拍摄的。你也趁着这个时间先冷静冷静,医院那里的预约帮我取消了。”周翔尽量保持语气平和的叙述清楚,交代清楚,但无法忽略的是晏明修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乖,听话,等我回来。”接听了电话,周翔一边道歉一边关上了房门。
如果那时候的他能回过头去看一眼,就会看到双眼通红,脸色煞白,快要支持不住就地倒下的晏明修。
一开始拍摄便是无休止的投入,除了导演的返工,吃饭,洗澡和休息的时间,周翔完全就像被榨干一样的疲惫。
其实他也很清楚,自己也是想借着这片刻的全然投入,去淡化心里面的那种紧揪得快要被撕裂的感觉。
要让晏明修学会逐渐放手,他比谁都难受。但是自己无法永远陪伴在他身边,意外更是随时都可能发生。他首要做的,和必须要做的,就是要晏明修能适应,如果自己真的某天离开了,他也还能活得好好的。
直到录影结束,导演在跟他们告别的时候才说了一句:“先跟你们说声抱歉,为了保证你们的拍摄状态和投入度,这两天我们拍摄小组刻意做了信号的干扰。所以这两天你们可能收不到什么电话或者短信,现在拍摄结束了,一切都恢复正常哈。”
周翔听到以后大脑瞬间空白,手里捏紧的手机突然像被轰炸一般地提示出大量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持续不断的提示音让身旁的同事们都在好奇侧目。
“翔哥,今天工作结束了吗?”
“翔哥,你还在忙吗?”
“翔哥,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翔哥,我找不到你了,我好害怕…”
“翔哥,家里好黑,你快回来好不好…”
最后发送的十几条信息都只打着“翔哥”两个字。
周翔一看到内容心脏马上就像被人来回使劲地用力捅,痛得他支撑不住地弯下了腰。
排山倒海的内疚和后悔淹没掉他所有的理智,他没有等其他一起走的人,直接一个人就打车回家。
刚上车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他还没细看便立马接了电话,对方阴恻恻的声音便从话筒的另一端勒住了他的脖子。
“终于肯接电话了?”晏明绪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想冲过来揍他,“你他妈的玩失踪一次还不够?如果不是不够72小时不能立案,我现在就报警去抓你。”
“明修,明修怎样了?”周翔已经顾不上对方说些什么,威不威胁,狠不狠了,他现在担心得不得了,“明修在哪里?他在你身边吗?你能不能让我跟他说两句?”
近乎请求的语气让晏明绪用理智拼命压制下去那种想要骂人的愤怒。
他意识到这里面确实是有误会,只能深呼吸了几下以后才陈述道:“那小子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晚上回家又被爸唠叨你们同性婚姻有违常理,而且还无后为大。”
“平常他肯定会堵回去的,昨晚竟然一直说自己做错了,该罚,猛灌自己喝酒赔罪不单止,喝着喝着还抱着手机哭,直接吓坏了我妈。”晏明绪头疼地叹了口气,“你们俩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对不起…”周翔现在思绪已经乱得打了好几个结了,他听到晏明修这个样子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都瞬间消失了。
“司机,麻烦你再来快点。”周翔心急地捏紧了手里的电话,心脏跳得已经被计程表还要快,“那你有没有照顾好他?他现在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我昨晚送他回家以后他就将自己锁在了房子里,有回应,但是无论怎样都不开门。”晏明绪的语气有些说不上的疲倦,“我找好了开门锁的师傅,刚想再打给你试一次你就接了。你们的事我不管了,折腾了我一整晚,我现在得去补眠。”
计程车师傅似乎也感受到周翔的急迫,正常四个半小时的车程只有了三个多小时。回到家以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周翔立马掏出钥匙开门,就连开锁的时候手都是紧张得发抖的。
“明修?”迫不及待地开门走进去,关上房门的瞬间,所有的光明和暖意都被隔绝在了门外。诺大的房子里,只剩下黑暗和冷寂。
“明修,我回来了。”周翔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尽量平稳地叫唤道。
没有一丝回应,整间房子仿佛就只有周翔一人的存在而已。
终于,周翔好不容易在他们的主卧房找到了晏明修。当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周翔拼命维持的平静便破碎不堪了。
晏明修没有睡在大床上,而且打开了衣柜坐在衣柜里,他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怀里正抱着周翔平常最喜欢穿的那间蓝色衬衫。
他低下头没有任何回应,姣好的脸容在阴暗处看不清表情。
“明修?明修,我回来了。”周翔屏住呼吸,小心谨慎地逐步靠近,直到跪坐在对方的身侧,才发现对方的脸跟唇都已经一样的灰白了。
“翔哥…”晏明修似乎有了些反应,他抬起头看了看周翔,仿佛在再三确认这是不是真实的,“你回来了?你没有不要我?我没有在做梦?”
语气轻得好像稍一大点就会将这个美好的梦境戳破掉,晏明修不知不觉眼眶又红了,湿润的双眸让他看上去相当的脆弱,不堪一击。
“翔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看见你了…但是你又不要我了…我打了一整天的电话,发了几百条信息,你都没有回…我又要失去你了对吗?”像是极力找安抚的婴儿一样,晏明修搂紧了怀里周翔的衬衫,下唇都是自己咬到破血的牙印。
“明修,对不起,我不知道摄影组会干扰信号的,我没有故意不接你的电话,我也没有要放弃你,我会跟你一直处到最后一刻的,你不要害怕好不好?”周翔心疼地将人搂紧怀里,细细地轻拍着安抚。
因为这种活生生的温度和皮肤的柔软,晏明修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爱的那个人真的回来了。那颗早就枯萎掉的心脏,因为这人的拥抱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生命力。
“翔哥?”晏明修伸出双手回抱住周翔,紧得仿佛要融入自己的血肉。周翔被勒得生痛,但却完全没舍得推开。
“对,是我,我回来了。”晏明修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而他则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坚定地说我回来了。
这一次又一次的相互呼应,就像是补回过去错失的三年里那一千多个晚上石沉大海的思念。
周翔任由晏明修用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肩膀,他继续一下有一下坚定地亲着对方的头发,承受着对方沉重而压抑的控诉。
“对不起,宝贝。是翔哥太粗线条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只陪你,我答应跟你去看医生,还会跟你去海滩,跟你去放烟花。原谅翔哥好不好?”周翔用手指轻扫过晏明修红肿的眼皮,再轻轻吮吻着。
“嗯,去哪里都好,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好。”慢慢平复的晏明修轻轻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光明正大的用怀里的衣服绑住了周翔双手的手腕。
“宝贝?”周翔没有一定反抗地让他完成了捆绑的过程,却在他解开自己钮扣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到那时的他即使想反抗也已经为时已晚了。
“宝贝,能轻点不?”周翔弱弱地问道。
“没事,翔哥你说接下来几天都是我的,那我们可以慢慢玩,好好感受。”晏明修满足地咬了周翔一口,而后便抱着爱人往床上走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