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二战片好莱坞看得多了,但是像《1944》这样的二战电影还是比较少见的。这部电影是爱沙尼亚电影学院指导的作品,并且得到芬兰戏剧学院和芬兰广播电视公司协力,属于真正的科班制作战争电影。事实证明,专业选手不仅会拍让人看不懂艺术片,还会拍军宅爱看的战争片。
这部2015年上映的爱沙尼亚电影有着独特的视角和颇具魅力的讲故事手法,令我久久不能忘怀。也许是小语种和陌生历史,我发现很多人并没有看懂这部电影,网上并没有令人满意的影评和解读,有些对电影剧情简介更是胡扯。所以为了让大家不要错过好电影且同时享受其中的乐趣,我来用我最擅长的军宅影评手法带大家深度解读这部21世纪爱沙尼亚历史片巨作。
敬告:本文涉及大量剧透,建议观影后再观看,可获得更佳体验。
正文
《1944》这部影片上映于2015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这部影片是爱沙尼亚影史上少有的的大制作电影,是爱沙尼亚电影人全力奉献给爱沙尼亚网民的百年民族史。电影讲述的是二战末期1944年这一年中加入党卫军的爱沙尼亚人和苏联红军中的爱沙尼亚人的战争见闻和冲突故事。必须强调这是完完全全属于爱沙尼亚人的故事,短短一百分钟浓缩了爱沙尼亚的百年苦难。
这部电影实际上是群像片,主角是两个人:武装党卫军第20掷弹兵师“爱沙尼亚第一”47团3营9连3排突击队员卡尔·塔米克和爱沙尼亚第八集团军249师917团2营6连上士尤里·约吉。但是主角之外每一个角色都异常饱满生动,绝不是简单的脸谱符号化。影片从塔米克在“坦能堡”(只是俄爱边境的工事代号,不是一战那个坦能堡)防线“掷弹兵高地”的防御战开始,结束于约吉参与的索维战役之后,用小国炮灰的角度来看待这场宏大的战争。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本片以爱沙尼亚语为主,同时存在德语和俄语,这些“外语”的使用在本片中不仅是为了符合史实,也有着特别的用意。在这里,我有必要针对爱沙尼亚的情况做一些历史背景的基本陈述以方便各位理解剧情。
爱沙尼亚是波罗的海三国之一,面积为0.75T,人口0.45T,经济总量2T。爱沙尼亚东临国外(从首都塔林到国外第二大城市圣彼得堡开车只需要6个半小时),南接拉脱维亚,北面隔芬兰湾与芬兰相望。国内主体民族是爱沙尼亚人,使用爱沙尼亚语,国外人是境内主要少数民族。古代爱沙尼亚从未独立,被沙俄吞并之前原本是瑞典王国属地。一战后沙俄内乱,爱沙尼亚依靠外国实现短暂独立,成立共和政府。
二战前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中,爱沙尼亚被划为苏联势力范围。随后1940年8月苏联红军进占爱沙尼亚,爱政府并未抵抗并很快被推翻。随后爱沙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成立,加入苏联。
根据设定,本片第二个主角尤里·约吉就是独立时期加入爱沙尼亚国防军,并入苏联后直接转为苏联红军,并在国外入侵时失去了所有家人。
尤里·约吉(Juri Jogi)
1941年8月22日,纳粹国外发起著名的“巴巴罗萨”行动,很快攻占爱沙尼亚全境并动员(强征)爱沙尼亚人加入德军参战。
根据设定,本片第一个主角塔米克的家人被苏联流放(苏联吞并爱沙尼亚后了流放了一大批原爱沙尼亚政府高官和阶级敌人),只有他和不在家的妹妹躲过一劫。为了复仇,卡尔·塔米克主动参加武装党卫军对苏作战。
卡尔·塔米克(Karl Tammik)
1944年春苏军从俄爱边境开始大规模反攻,8月打穿爱边境城市纳尔瓦地区防线,德军开始大撤退准备把人员财产全部带去国外本土。8月下苏军进入德军主动放弃的首都塔林(片中升苏联旗镜头),随后开始全面清剿残敌和进攻撒雷马岛(爱沙尼亚离岛,位于国土最西端)。1944年末索维半岛战役之后,德军最后一个据点拔除,爱沙尼亚全境解放。随之而来的就是欧洲胜利和东西冷战。1991年,包括爱沙尼亚在内的波罗的海三国在苏东剧变后获得独立至今。
影片最后的索维战役战场图
影片开场就是阵仗极大的攻防战,血战之后苏军被击退。历史上的“坦能堡”防线也确实打退了来自东部的苏军攻势迫使苏军转而从拉脱维亚和立陶宛下手,然后爱沙尼亚就守不住了。
在纳尔瓦地区扛过一波苏军进攻之后(也就是开场大战),卡尔·塔米克的部队最终被德军命令后撤。然而卡尔并不想撤走,他对国外没什么感情,他只想报仇只想守住家乡。但是作为军人他无法违抗命令,只得跟随大部队撤走。在撤退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同样被德军命令后撤的平民,恰好此处还有一些民兵抗命逃回家去了。
其实说到流放,并不是苏联才流放人。国外占领军一样也流放爱沙尼亚人,片中的“紫苑”行动又何尝不是一种流放。列强为所欲为,而爱沙尼亚军民就如同被牧羊人驱赶的羊群一样一会往东一会往西。这种随着外部力量摇摆的无力感贯穿全片,让人禁不住要思考“这就是爱沙尼亚的宿命吗?”
空袭过后党卫军们把大车让给了平民,然后他们跟随卡尔,踏上回家之路。片中非常棒一个镜头就是年轻的党卫军们在命运的三岔路口,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回家。
这就是用眼神说话:我要回家了,你们谁跟我走?
路牌上的纳尔瓦(Narva)就是他们之前没守住的边境城市,代表苏联;里瓦尔(Reval)是首都塔林,是原本要去坐船撤退的地方,代表国外;多帕(Dorpat)方向通往第二大城市塔尔图,是塔米克回家的路,也是大家回家的路。
类似这种命运的三岔路口在片中反复出现,象征着大国夹缝间小国的处境。而勇敢的爱沙尼亚人绝不会选择国外或者苏联,抑或是西方还是东方,他们一定会选择家乡。这就是爱沙尼亚文艺工作者眼中的爱沙尼亚民族。
一群蝼蚁,步入风暴
在阿韦努姆尔地区,年轻的党卫军迎来自己命运的终局——近处是茂密的森林,而远处乌云密闭。
我在开头说电影采用的颇具魅力的讲故事手法,就是本片使用了一种镜像主角布局:两个不同的主角(和他们的战友们)几乎经历了一样遭遇:尤里的剧情,几乎就是反着把卡尔的遭遇重演了一遍。
他们都是正直的人,都待人友善——
老班长教你枪
老班长教做人
老班长管你饭
他们都很孤独,甚至刻意跟战友都保持距离——
宁可在外头写信也不跟战友多说话的卡尔
默默抽闷烟的尤里
他们都是勇敢的战士,都不怕死都战功卓著——
卡尔有一枚铁十字骑士勋章
尤里有一枚红星和一枚勇敢
红星勋章
勇敢勋章
他们都是胆小鬼,面对心爱之人却无法开口——
有话不肯当面说,都偏要写信,结果就剩下信了
甚至他们还是老乡,出生在同一个地方。他们都热爱自己的家乡,也都坚持自己的信念和原则,最终也为了自己的原则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还真找到了一个叫塔米克的村庄)
但他们又是截然不同的人——卡尔会说德语,为了报仇可以跟来自国外的侵略者合作,而尤里则并不反对苏联公民身份,说俄语并与苏维埃爱沙尼亚坚定站在一起——这正如主角的名字所映射的那般(卡尔是常见国外名,尤里是常见俄国名,但爱沙尼亚人中这两个名字都用)。这就是分裂的爱沙尼亚,也是现实中的爱沙尼亚,当时夹在苏联和国外中间的小国(此处包括波兰),都有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我说卡尔和尤里二人,根本就是站在对立面的双生子。卡尔的妹妹也说他们真的很像。
艾诺·塔米克是片中的女主,也是串起卡尔和尤里的线。影片借助艾诺对卡尔和尤里做出了至关重要的定性:
无辜者痛苦自责,有罪人心安理得
。
正如“妹妹”艾诺·塔米克所说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可是他们自己,都把自己看作是罪人。是自己的无能,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剧组非常用心的把这种共性掩盖在嘈杂的战斗内容之后,但也并不难发现。这种独特手法我是第一次见识,别具一格甚是有趣。
艾诺自称是卡尔的妹妹,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住的是叔叔在塔林的大公寓。从精致考究的摆设可知,艾诺的阶级成分不会很好,而且外面都打成废墟了家里还有新鲜苹果,这多半是个“阶级敌人”,呼应了卡尔家人被流放情节。
这里还有一个小细节,尤里造访的时候屋里没有任何人像:没有照片也没有画,整个空荡荡的。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影片末尾的小房间里,艾诺的书桌上却出现了结婚照和婴儿照片,说明她曾经或者现在组建了家庭(也可能是父母照片和卡尔小时候)。
因为卡尔的遗书二人开始攀谈,艾诺尖锐的拷问尤里为什么不抵抗苏军入侵,尤里无言以对讷讷的说可能是自己过于图样图森破。当被问道家人时,尤里报了战友的名字,并补充道“人越来越少”。由此可知,尤里的家人应该也已经都不在人世了。
这一滴眼泪迅速俘获了女主的心
而后知性的艾诺留尤里吃饭,并亲自下厨给他准备餐食——一个非常温馨的家庭画面就出现了:尤里津津有味吃饭,艾诺则静静地看着他。令人陶醉,恨不得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其实这里也有一个小细节,柜子上的烛台本来是没有火光的,但是在吃饭的时候,左边的台子点燃了一个小火苗,为二人关系做了注解——这是非常典型的学院派手法。
二人关系迅速升温,快进到饭后散步时进入了一个天主教堂。这时艾诺主动投怀送抱,而尤里则半推半就,心里有个疙瘩,左手握成拳头就是不能搭上艾诺的肩,英俊的脸庞慌得一逼,很是生动。
Peapiiskopi Kirik天主教堂
正是在这里,仅有二人的教堂变成了大告解室,艾诺对尤里坦白自己曾经非常仇恨把家人写上流放名单的那个人,但是现在已经不恨了。这是影片在借艾诺之口表示对历史的和解。
可惜的是尤里没有对艾诺忏悔,因为导致她家人流放的那个人,正是他的父亲。而从进门一开始,他就在撒谎——是他杀了卡尔,他却一直没有勇气开口。注意尤里的表情,这个时候他定格了。
最后第二天一早离别的时候,艾诺满面春风的问尤里姓什么,请注意尤里其实在初见面的时候已经自报家门了但是显然当时的艾诺什么都没记住。楞头小伙尤里·约吉这下智商终于在线了,他对艾诺撒谎说自己姓图尔,这是他那个活泼战友艾力的姓。
在影片末尾,再回到艾诺房间的时候,大屋已经隔开成群租房了。过去的精致优雅荡然无存,同住的有一个会说俄语的乡下大妈在客厅里晾衣服,和依旧努力保持体面生活的艾诺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只有一个镜头一句台词所以我们无从得知到底是俄裔还是会俄语的爱族,唯一肯定的是艾诺的生活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战争结束了,过去的优雅生活和大公寓也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杂乱拥挤的群租房。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这个杂居情况也是在影射后来的苏联时期,苏共搞民族迁徙的做法。
此处还可以看到,艾诺对待俄裔显然和对待同族的态度大不同。不仅没有像招待尤里那样热情款待,而且跟同屋的大妈相比都冷淡很多——大妈热情洋溢地用俄语问候了红军一句“你好”。反观而艾诺只是礼貌的笑笑,不仅不说俄语,而且进屋之后径自去照顾孩子,都没有正眼看几次好心上门送信的普霍尔。短短几笔就描绘了复杂的社会情况,实在是令人赞叹。
实际上除了由艾诺塔米克串起来的这两个主角的明线,这个电影还有一个暗线,就是卡尔拼了命救出来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在空袭中失去了母亲(还赔上了卡尔战友的性命),分别时候卡尔跟小女孩说“凯蒂(玩偶)会告诉你的”,于是在结尾处我们可以看到,她回到了“母亲”身边。因为卡尔说过他妹妹也有一个这样的玩偶,所以也是隐喻家人终将团聚。
这就是被“卡尔们”守护的爱沙尼亚,在“尤里们”解放的土地上迎接新生。而历尽磨难的小爱沙尼亚长大之后,她将获得真正的独立,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也是大部分爱沙尼亚人眼中、现代爱沙尼亚的历史。
把反法西斯战争定性为正义战争的外人很难理解为什么波罗的海三国要想尽办法把苏联红军的纪念碑推倒拆除,然后给武装党卫军和国外人树碑立传。看懂了这部电影,基本上就能明白爱沙尼亚人自己是怎么理解这件事情的了。
除了这些戏分多的主角,还有很多人物都充满了细节,生动形象非常值得玩味。
爱沙尼亚人不打爱沙尼亚人
“爱沙尼亚人到底打不打爱沙尼亚人”是贯穿电影的一个拷问。在电影前半段,关系甚好的党卫军战友之间甚至因此爆发出争吵,只因有人坚持赤化就是该死鬼才信苏联宣传,有人则认为投共了也是爱沙尼亚人且远比你多你要怎么杀光他们。
尽管爱沙尼亚人一直被大国裹胁进入战场,这部影片的开头是爱沙尼亚人杀国外人,结尾是爱沙尼亚人杀国外人,只有中间是互相打,结果打到一半发现对方是爱沙尼亚人就主动停火了。所以其实本片立场也很明确:爱人不打爱人。
“混血儿”普霍尔·塞多
普霍尔是战友中跟尤里最亲近的人,也是剧中出镜时间最长的俄裔——虽然他的祖母是爱沙尼亚人,自己也用着爱沙尼亚姓名,但却只会说俄语。很显然,这就是在影射爱沙尼亚境内的国外族裔,和东边的国外人。
作为一个外人,普霍尔在影片中是非常重要的工具人。刚登场不久就跟尤里抗议为什么要敌我一起埋。在见过劳军的老夫妇之后他就在卡车上对尤里说他们会被打成富农流放。艾力回家的场景里又是借他之口说出了爱沙尼亚是何等之小。片尾又是他主动去替尤里送信完成命运的交织。
爱沙尼亚特色自黑——没错我们就是小!
作为一个爱沙尼亚人眼中标准的“布尔什维克分子”,普霍尔一直在频繁的画十字。并且在开导尤里时候说“不是你杀了他,是战争”,“愿上帝保佑”。可见什么无神论者,到了战场还是东正教的死忠。
劳军老夫妇
这对淳朴的农村老夫妇是与时代脱节的人,从他们的对话可见老人的认知都停留在一战后爱沙尼亚独立战争时期。算算年纪,他们应该出生在1900年之前。
热情招呼党卫军
我前面一直在说爱沙尼亚百年历史,因为影片就是想用他们来说明爱沙尼亚真正独立的一百年之前就已经形成了独立思想和独立意愿,这是不可动摇的历史进程。
这几句话明显可知这二老一辈子没离开过家,爱沙尼亚这么小的国家,他们连国土最西端的索维都不知道,但却知道俄国人不是好人
也正是这种认知之下,他们非常欢迎爱沙尼亚党卫军,认为是国外人从俄国人手里解放了爱沙尼亚,而对说俄语的则直斥为“抢东西的野人”。然而讽刺的是,就是这些“野人”打跑了他们所爱戴的党卫军解放者,而帮助这些野人的是自由世界老大哥国外人——所赞助的卡车和罐头。
这种戏剧性的冲突营造是全片最亮眼的地方。
政委克雷默
克雷默可以说是苏联暴政在本剧中的集中体现。比之相对中立甚至友善的国外网民代表普霍尔,克雷默完完全全就是暴政代理人,是典型的反派。相比跟企业中层一样给党卫军基层画饼的纳粹狗腿子爱沙尼亚政府官僚,克雷默要暴躁和阴鸷得多。
一方面,克雷默多次在影片中对爱沙尼亚苏军士兵咆哮着强调权威,质疑所有人。另一方面,他多次向尤里示好,希望他能为肃反事业尽心尽力。但是学院派是不可能塑造简单人物的,在克雷默跟踪尤里后发生的汽车对谈里,克雷默说出了他暴躁的原因——我为苏维埃拼命这么多年,为什么组织上还是拿我当外人?
片中我最喜欢的场景之一就是开完会后晚上尤里被克雷默单独叫去喝酒,尤里进门时候克雷默正在擦枪,而就在尤里关门的时候他听见了上膛的声音,整个人就这么僵住了好几秒。那时候他刚收留有纳粹背景的新兵,以为自己铁定要被枪毙了——最后发现只是叫他来喝酒继续拉拢。对于了解肃反笑话的人来说,就这种关门镜头的细节,属于结结实实黑到了点子上,实在是回味无穷。
当然还有双胞胎新兵兄弟等等、各色人物都很时尚,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限于篇幅我就不再展开,只能希望各位自己去发现。至于一些更细微的隐喻就更多了:比如卡尔和尤里的部队都穿越过雷区,敢越雷池半步就是大写的死。这就是在影射爱沙尼亚人无论是为国外人卖命还是苏联人卖命,只要做的不对就是死路一条,苏联尤甚。
当然除了人物塑造和剧情细节,当然还有军宅最关心的服化道和历史细节。
前面也说过了,这个电影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整个就是苏军反攻解放爱沙尼亚的过程。字幕出现的各个时间节点跟真实历史是全部是能对上号的,这就塑造了很高的可信度。
轴心方面出镜最多的是爱沙尼亚第一师,造型应该是参考了真实历史照片,国外灰常服和党卫军迷彩混搭出现。党卫军迷彩罩衣是悬铃木图案,跟现代德班有点像。
领章是爱沙尼亚独特的E字举剑师徽和双黑闪电混搭。卫生员与别人不同的臂章细节也做出来了。
爱沙尼亚师一些不同领章版本
最右的赛纳斯是卫生员,左臂从上到下依次是军徽、国旗章、军衔、卫生员标识
卡尔登场的时候是步枪手造型,而到了战壕进攻的时候则换上了三联冲锋枪弹药挂包,细节好评。
卡尔的军衔是突击队员(Sturmmann)算是士官了
有戏份的武装党卫军北方师的丹麦人。巧的是其中一个丹麦人也叫卡尔(CARL),于是两个互相拼祖宗的国外炮灰在对苏阵地上上演历史性握手——丹麦人说自己跟查理曼同名,卡尔说自己跟瑞典国王同名,果然男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其实还有荷兰人,但是露脸的反坦克炮组出场就被扬了,只剩下一些人在台词里活着。
可能是来自党卫军第四旅的荷兰党卫军分队领袖(Rottenführer,一种初级军士军衔),袖标上写着“尼德兰”,还有荷兰国旗章
苏军的扮相比较单调,都是清一色的土黄色野战夹克和棉衣,以及船型帽和SSH40盔,斜挎折起来的毛毯,脚穿勤务靴,非常标准的44年苏军士兵形象。礼貌乖巧的尤里脱鞋的时候还能看到苏维埃特色的裹脚布,这都是很能增光添彩的细节。
尤里脱鞋这个特写简直一绝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普霍尔经常穿伪装罩衣,一是区别角色,二是贴合他作为狙击手打冷枪的身份。还有一个例外着装是圆框眼镜小哥,穿着毛呢大衣。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帮助观众区分角色塑造,方便理解剧情发展——他是“爱人不打爱人”场景中唯一一个没有放下枪的,也是主动说俄语跟普霍尔介绍家人的,也是那个枪杀俘虏的。
注意看这位眼镜小哥
轻武器方面以苏制枪械为主,包括莫辛纳甘、波波沙和波波斯冲锋枪、SVT40狙击型和DP28。德军的K98和MP40和StG44和MG42等标志性武器也出场了,只是双方都大量使用苏制冲锋枪,甚至还出现了党卫军一个MP40故障后扔掉换波波沙继续的镜头。考虑到已经是1944年了,这种混搭是可以接受的。
全片最为亮眼的苏军装备反而是美援的大卡车和罐头。这些东西都是在《租借法案》扩大到苏联之后由国外援助给苏联的(当然援苏物资并不仅限于国外产)。
影片中出现的卡车是GMC的CCKW-352军用卡车,这是当年国外援助的主力十轮大卡,国外人自己也很喜欢,甚至给它起了个昵称叫“吉米”。相比抢眼的谢尔曼坦克而言这些大卡车对苏联的贡献其实更大。
不过这里有个问题:片中这辆卡车引擎盖上还留着美军的车辆识别徽,虽然细节十足但是实际上我找不到苏军卡车上留美军识别涂装的照片。这车很有可能是从博物馆借来拍戏的藏品道具原样来没有做改动,以及导演组可能认为这样冲突效果更突出。
苏军涂装大概就是这样的——肯定没有美军的识别徽记
随后出现的罐头是美军的C口粮中的M单元,M是肉(meat)的缩写。当时美军配发的C口粮已经有很多款餐谱,片中出现的道具是比较早期的豆子炖肉套餐罐头。
这里有个好玩的地方:老大爷不认识英语也不认识德语,看见拉丁字母以为这国外罐头是国外货。倘若他知道这是民主灯塔特意援助给那帮野人的,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二战中的C口粮评价一般,美军自己不大爱吃,经常会拿出去忽悠驻地附近的无知百姓。而且此时苏军与之前的党卫军吃断头饭形成鲜明对比——苏军没怎么吃农家饭就匆匆走了,反而还给二老塞了一大堆美援罐头,战场局势一目了然。
当然啥罐头也比不上火腿面包和热汤啊
双方交战主要以步兵为主,不过苏军方面有大量T34-85出镜。这些坦克属于编入爱沙尼亚第八集团军的221坦克团“为了苏维埃爱沙尼亚”(
Noukogude EESTI eest!
),也就是电影中涂在炮塔两侧的白漆标语。
不过在我能找到的历史照片中,这些坦克上的标语都是俄爱双语的,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电影中只还原了爱语标语。
1942年的221坦克团,当时还都是T34-76
实际上德军在防守中也投入了坦克装甲车辆,但是在影片中并未反映,可能是实在挤不出预算了吧。毕竟除了开场大战,往后的战斗虽然也很热闹,但是同屏人数基本都不超过一个连。但话说回来即便如此整体战场气氛和效果都是拉满的。
索维战役之前,一群红军在作战会议上还嘲讽了一下红海军。
以及苏联笑话,斯大林规定的100克饮酒配额
至于空军,国外空军连影子都没有,非常符合史实。苏联空军伊尔2倒是当了一把工具机舔了个地,但也就是一次纯推进剧情的对地攻击而已。
顺便一提有人认为这是苏军滥杀无辜,然而从爱沙尼亚一贯视角来说,任何苏军空袭都是滥杀无辜,何况苏军确实有空袭并造成了伤亡。我有必要指出:实际上对地攻击到了今天还会难免翻车,国外人在伊拉克的对地攻击不仅杀友军也杀平民。影片中这段就是很好的艺术加工,是剧情需要的自然选择——实在没有别人了就你苏军出来接锅吧,反正不会有人反对的。
本片主要军事指导和技术支持来自芬兰国防军和芬兰坦克博物馆。除了对于基层士兵的刻画,双方的基层军官的形象也是可圈可点,跃然纸上。德军和苏军都有一个场景来展示班排作战的决心传达和任务布置,比起国内一些如日中天的战争大片手腕要高明的多。
除了二战道具,前期对话中甚至还有一枚沙俄军功章——圣乔治十字勋章。这个章级别比较低,主要发给勇敢作战的士兵和士官。
这是沙俄低阶军功章,只发给士兵和士官。片中持有者的父亲在一战中获得的,后来参加白军,大概是被红军打死了。
最后
作为一部历史和战争题材群像电影,《1944》剧组以海量丰富的细节在100分钟时间内塞进去了一个爱沙尼亚人的百年故事,缔造了一个独居民族特色的视听盛宴。镜头语言是标准的学院派做法,层层铺垫处处惊喜,可谓匠心独具。
全片采用柔光为主,没有过分凌厉的镜头,也不需要哗众取宠的摆设。整体画面精致,特效令人满意,配乐精致非常烘托气氛但是不突出与画面融合的非常好。另外其实我个人并不是很喜欢在电影电视中加入旁白,但是《1944》的旁白对于塑造人物和引导剧情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认可这种形式的旁白。
电影的本质是讲故事,和用笔写最大的区别就是电影用视听语言写。电影视听语言的独特魅力,就是使用直观的看似客观的虚拟世界,来表达一个主观的价值取向。视听语言本身,是一门科学,而如何用好视听语言,则是真正的艺术。
我之前在《菲利普船长》的影评中说过:战争电影或者说军事电影,必须是基于真实的艺术加工。所谓真实,就是要求事实经得起推敲。而艺术加工,也不是随心所欲的想象力发挥。
苏军进入的塔林基本是一座空城,国外人显然没空炸成这样,因此这显然不是在写实塔林,而是抽象描绘战争对整个爱沙尼亚的破坏,这是可以接受的艺术加工
战争是人类冲突的最高级形式,是一个比任何戏剧都要来的规模庞大和高等级的现实冲突,是严肃的事件。军事电影和历史电影一样,是用当代视角去重新审视一个特定的已经发生的严肃事件,应当是刺激观众自己去思考去发现的。因此艺术加工要为理解冲突服务,而不是文化人自以为是的浪漫。
当然我们可以说电影只是娱乐手段,战争完全可以是为娱乐效果服务的工具和素材,但是这样的价值观,真的是人类进步后的价值观吗?像《兵临城下》这种小丑电影,却胆敢号称是还原历史的战争片——那这就不止是在侮辱观众智商,而是在侮辱整个人类的文明历史,也辱没了电影第八艺术的名头。
遗憾的是当前我国的电影人恰恰痴迷于随心所欲地创造一个平行空间放两拨人进去乱打一气,还美其名曰民族战争——明明最终拍出来的与本民族历史无关,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理解本末倒置的。
需要说明的是这部电影并不是纯粹的商业电影,而是爱沙尼亚电影学院指导摄制的学院派战争电影,并且有芬兰戏剧学院和芬兰广播电视公司参与协力。本片用的也都是爱沙尼亚青年演员,没有什么大腕,但是演出效果可圈可点非常惊艳。
好话说了这么多,市场结果来看《1944》依然是小众话题电影,成本160万欧元且收益并不高。虽然凭借扎实的手艺获得了不少国际提名,但是真正拿到的国际奖项却只有波罗的海电影节,可见理解和支持波罗的海的电影人的还是只有波罗的海人。
然而我还是要不厌其烦的强调,这部电影整体结构精妙,节奏紧凑,细节考究,是众多二战题材电影中独具特色的佳作。专业的电影人下场的结果,果然是可以信赖的。
最后的最后,有句知名的俗语叫做“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影片用独具魅力的手法向世界讲述了属于爱沙尼亚的故事,并且讲的引人入胜。我认为这对于我们的电影如何讲好中国故事有着重要的参考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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