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生缘》中,曼桢先是被姐夫强暴,又被曼璐囚禁,表面上看是姐姐与丈夫合谋,亲手毁了妹妹的一生,但仔细推敲,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曼璐:为全家牺牲自己,到头来又把妹妹拽入深渊。
曼璐、曼桢的父亲在世时在一家书局工作,虽然生活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养活一大家子是不成问题的。当时曼璐十七岁,在学校里上着学,与未婚夫张豫瑾谈着恋爱,前途光明而又灿烂。
可世事难料,这个时候父亲竟去世了,家里的顶梁柱也就倒了。祖母年迈,顾太太懦弱无能,毫无主见,曼璐是家中长女,只好担起养活全家的重担。在那个年代,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无法找到一份足以养活全家的靠谱工作。她只好与张豫瑾退婚,下海去做了舞女。
可这一行水太深,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搭进去。《情深深雨蒙蒙》当中,依萍要去大上海舞厅做歌女,母亲立刻阻止:
依萍,妈妈见得多了,以前在哈尔滨,妈亲眼目睹那些白俄的女孩子,本来都出身高贵的家庭,有过最好的教养,也是为了生活做了舞女,由舞女变成高等娼妓,然后一直沦落下去,弄到最悲惨的境地,一生就完了。
伴舞唱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灯红酒的环境,日子久了它会改变你的气质,你会随着酒色堕落下去。
而且顾家孩子太多,负担重,曼璐如果只规规矩矩地做舞女,是无法养活一大家人的。于是傅文佩的话应验在曼璐身上,渐渐地沦落下去。等到曼桢大学毕业工作,她已是年老色衰,名声尽毁。后来她对曼桢说道:
哼,倒想不到,我们家里出了这么个烈女,啊?我那时候要是个烈女,我们一家子全饿死了!我做舞女做妓女,不也受人家欺负,我上哪儿去撒娇去?我也是跟你一样的人,一样姊妹两个,凭什么我就这样贱,你就尊贵到这样地步?
可见这些年来她受了多少委屈和心酸,而这个时候家人也开始嫌弃她,母亲希望她能赶紧嫁人。但她这种情况根本找不到好人家,只能抓住祝鸿才上了岸。
多年的舞女生涯,曾经两次堕胎经历,让曼璐失去了生育能力,无法满足祝鸿才生儿子的愿望。祝鸿才喜新厌旧,再加上突然爆发横财,变得愈发猖狂,曼璐在祝家的位置眼看就要保不住。
此时曼桢风华正茂,受过高等教育,冰清玉洁,有正派男子追求。于是,嫉妒便在曼璐心底生根发芽,觉得妹妹瞧不起自己。恰巧这时母亲和奶奶又撮合着把曼桢嫁给张豫瑾,让她立马产生了误会。
张豫瑾是她心中的白月光,是她苍凉人生中仅存的一点点安慰,却还是被毁了。她不甘心,心理渐渐扭曲,把毒手伸向了自己的亲生妹妹。既是向妹妹“复仇”,又是借腹生子,把妹妹献给祝鸿才,来笼络住丈夫的新。这样,曼璐就从受害者、牺牲者,变成了施害者。
祝鸿才:贪恋美色,早就对曼桢图谋不轨
祝鸿才原本就不是正经人,他本来在乡下有妻子,并且还生了一个女儿。可他多年来对她们母女不管不问,在外花天酒地,拈花惹草。原配死后,还是乡亲们凑钱下的葬。在上海娶了曼璐后,马上又对曼桢图谋不轨,只是曼璐一直挡着让他无法得手。
原配只给他生了个女儿,而曼璐一直无法生育,所以他又心心念念地要儿子。后来曼璐为了笼住他的心,将妹妹献给他,既能让他得到垂涎已久的好女子,又能让他有机会有儿子,他自然是巴不得了。在曼璐的精心策划下,他肆意发泄自己的兽性,强暴了自己的小姨子,并伙同妻子一起把她关了起来。
顾太太:软弱无主见,行事糊涂,担不起母亲的职责
当年丈夫去世,上有婆婆年迈,下有儿女年幼,这个时候承担起全家的责任的应该是顾太太。可顾太太是旧式女性,丈夫在世时依附丈夫而活,丈夫去世后自己就没有了主意,让年幼的女儿冲在前面,导致曼璐走上了舞女的道路。
在大是大非上,她更是糊涂。曼璐下海去做舞女,她没有去阻止;曼璐在工作场合要面对灯红酒绿等各种诱惑,她不会教育女儿洁身自好,而是心安理得地享用女儿出卖身体换来的安稳生活。
同样作为母亲,《情深深雨蒙蒙》中的傅文佩得知女儿要去歌女,她立马阻拦;听说女儿已是大上海的当红歌手白玫瑰时,更是强硬要求女儿辞掉工作。虽说这个样子迂腐了一些,但在大是大非上傅文佩要比顾太太拎得清多了。也正是有傅文佩的教育,依萍才没有把路走歪。
而顾太太却从未给女儿教过有用的东西,总是给孩子们教一些老一辈的“妈妈经”。曼璐与祝鸿才夫妻关感情差,且由于没有生育能力,在祝家地位不稳,她就出馊主意,让女儿给丈夫找个女人借腹生子,来笼络住丈夫的心。
曼桢工作以后,家中情况见好,而曼璐却已成残花败柳,且因为职业原因受人指指点点,她就开始嫌弃起大女儿。更为夸张的是,她竟然当着曼璐的面要把曼桢嫁给张豫瑾,促使曼璐黑化扭曲,误会曼桢,最终导致姐妹反目成仇。
曼桢被祝鸿才强奸后,顾太太原本心疼曼桢,也想过找沈世钧帮忙救女儿,结果经不过曼璐的套路和利诱,同意曼桢嫁给祝鸿才,也同意了曼璐把曼桢囚禁起来。于是在坑了大女儿后,顾太太又把二女儿给毁了。
沈世钧:性格软弱,毫无担当,无法给曼桢坚强的依靠
沈世钧出身豪门,身上却没有富家子弟的半点纨绔习气,反而待人温和,踏实上进,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也正是因为这些优点,才吸引了温柔坚强,独立有主见的曼桢。
但同时他又有性格软弱的缺陷,经不起一点儿折腾。顾太太想要把曼桢嫁给张豫瑾,他的心里就自卑起来了,觉得自己比不上已经事业有成的张豫瑾,更是对曼桢起了疑心,觉得曼桢对他有二心。
他原本是想从家里独立出来,而且不惜与父亲对抗,结果父亲病倒后,母亲的一番泪水,就让他妥协了,辞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回到南京接受了父亲的产业。而他的婚事自然也就无法自主了。父母不愿意他娶舞女的妹妹,他就要求曼桢与曼璐断绝往来,从来没有想过为了曼桢和自己争取一下。
曼桢被姐姐囚禁后,曼璐将他们的定亲红宝石戒指还给他,说曼桢已经嫁人了。他便一厢情愿地认为,曼桢已经嫁给了张豫瑾,便把戒指扔了,回南京和石翠芝结了婚,同时也因此失去了自己幸福的婚姻。
要是当初在听到曼桢结婚的消息时,他能再多做一些努力,比如找曼桢问个清楚什么的,曼桢或许还能被及时救出来。或者更早的时候,他和曼桢相恋时,他能有足够的能力承担起责任,将自己和曼桢的事情定下来,赶紧结婚,也不至于让祝鸿才有机会得手。
可惜,以世钧的为人一点儿也做不到。在面对困难时他总喜欢后退,妥协,一点儿也担不起男人的责任,这样怎能给曼桢幸福。
顾曼桢:天真幼稚,没有危机感,导致自己无法摆脱厄运
谁也无法否认曼桢的独立坚强,富有主见,但同时她也太过天真。大学毕业后,她便主动地接过姐姐的重担,养活全家人。为了赚钱,她不惜在下班后再打两份工,连吃饭和世钧约会都是匆匆忙忙的。与世钧相恋后,世钧要把他们的事情定下来,她害怕给世钧增加负担,说是要等大弟弟毕业后再做打算。她以为这样,大家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但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工资微薄,原本就难以养活全家。更何况在她是个女子,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下,谋生更为不易。她这样做根本无法养活全家,让母亲和姐姐在她身上看不到希望。否则,即便姐姐被祝鸿才赶出了家门,她也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姐姐,同时让全家的生活不受影响。
毕竟以前家里能过得下去,主要还是在靠姐姐。而姐姐如果失去了金主的供养,不仅连全家人的生活水平下降,就连自己也无法生活。所以,在曼璐感到自己祝太太的位置保不住时,就拿她做筹码保住自己的地位。而母亲为了保持全家人的生活,也就选择牺牲她了。
祝鸿才生活作风有问题,早就盯上了曼桢。而曼桢却没有一点儿戒心,反而常去姐姐家,让姐夫对她“魂牵梦绕”,最终难逃魔爪。
如果当时她能早早嫁人,或者尽早和世钧结婚,不仅能让世钧帮她分担顾家的生活——世钧也表示过他愿意帮曼桢,而且还能以“名花有主”的身份保护到自己。这样,即使是祝鸿才再觊觎她,也不能对她产生非分之想了;曼璐也不用怀疑她要嫁给张豫瑾,破坏自己的初恋了。
世钧父母:门第观念 阻止儿子娶身世不清白的女子
沈家是大户人家,必然要求儿女的婚姻门当户对。即便不能做到门当户对,起码也要求儿媳妇身世清白。可曼桢的姐姐曾经是舞女,且沈父沈萧桐原来在上海的歌舞厅见过曼璐,一见到曼桢就起了疑心。在他们看来:
生在这种人家,除非是真丑,要不然一定还是吃这碗饭的。
如果曼桢一定是曼璐的妹妹的话,那么他们就认定曼桢也不清白,心术不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沈世钧始终无法将他们的事情公布于众,导致二人无法及时真正地确立关系,最终让曼璐和祝鸿才抢在前面得了手。
总结:悲剧来源于当时的社会
曼桢被姐夫强暴,被姐姐囚禁,离不开曼璐、祝鸿才、顾太太、沈世钧等多方因素的作用。不过这只是表面,根本在于当时的社会环境。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界三四十年,虽然是在经济发达的上海和南京,但依然摆脱不了动荡不安,混乱无序的社会环境,普通百姓自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这样的社会中,顾太太作为受封建思想荼毒的传统女性,本就缺乏独立自主的观念与能力,失去丈夫的依靠后自己都难以生存,更别说给子女遮风挡雨了。
曼璐虽然以前在学校接受过先进的教育,但那种社会环境对女孩子并不友好,再加上她在夜总会、歌舞厅这样的地方当舞女,一下子就被吞没。而在社会的迫害堕落了以后,整个社会又开始歧视她,就连顾家全家人的名声都受到影响。也是因为整个社会的歧视和迫害,曼璐才慢慢地失去希望,心理变得扭曲起来,妹妹给拖下了深渊。而母亲也是无法在当时的社会中找不到安全感,再加上自己的见识短浅,是非不分,而做了大女儿的帮凶,坑害了二女儿。
曼桢曾说,是这个不合理的社会逼得姐姐变成这个样子。同样,也是这个不合理的社会把她的一生给毁了。所以,当她们失去父亲的庇佑,曼璐走上舞女这一条道路的那一刻,曼桢的悲剧就产生了。或者是,当曼桢出生在这个世界,就注定要遭遇这一切。因为那样的社会环境太强大,而曼桢的力量又太弱小,所以她注定无法反抗甚至改变自己的命运。